明末有妖道(花乱小说)免费阅读

木芙蓉听得不自在,硬拉着丁香龙葵方便去了。三位师姐一路笑闹,更让时长风莫名其妙。十师兄马钱子说道:“蝉衣师弟不知道我们道场的规矩,但凡外出游历,都必须要经过一个章程。”马钱子老实,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白河车接口道:“这个章程就是石竹师兄先要和木芙蓉师姐结婚生小孩,闭关修炼本门秘法一段时日,这才一家人外出逍遥自在。哦不对,是外出游历。”话音未落,已经怪笑起来。

时长风张口就问道:“为什么是木芙蓉师姐呢?”

三人骂道:“小屁孩懂什么!”马钱子旋即说道:“慎言慎行,师父最不喜欢轻浮之人,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议论了。”

杨近贤授徒颇为严厉,徒弟们拘谨惯了,几个年轻人笑闹两句,便都噤声,木芙蓉回来后也不觉得尴尬,六人继续往日的劳作,石竹也在旁边闲耍看着,直至天黑才一起回去。

夜虫低吟风犹寒,月在不稷山。

日子虽然单调了一点,劳累了一点,但是时长风过得相当安心。从懂事以来,他就被反复转卖,每一次面对新的养父养母,猜不出他们下一刻的情绪会怎样,总是提心吊胆,如履薄冰。

这些想要男童的人家,一见着时长风就欢喜的了不得。又安静又懂事,不像一般幼童那么调皮捣蛋顽劣不堪。

但是这种感情不持久,时长风眼睛有异,偶尔瞳孔血丝迸发,妖异诡谲,状若妖物。但是时长风不知道,他的苦难其实是源自于时人的多疑和自私。这些人家喜欢时长风,珍视的了不得,却终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他们把时长风当成私财一般,别人不能染指,时长风也不能有二心。

自私到了极致自然多疑,喜欢时长风懂事又怕他懂事,如此反复,自然偏激。自私的怜惜,多疑的怨恨。怜惜的时候可以给你所有,怨恨的时候百般折磨,毫无仁慈之心。当时长风伤痕累累,苦不堪言的时候,他们又开始悔恨,又开始怜爱了。

“给你吃,给你穿,你要知道好歹。若存二心,不思报答,天老爷都不会容你。”

“烫死你,戳死你,掐死你,扎死你……”

“没有人想打你骂你,以后都不打你骂你了。”

这样的折磨,这样的承诺,重复又重复。时长风痛苦异常,不堪重负。烟锅与火钳,针尖和簪子。时长风每一寸肌肤都在颤抖,每一根神经都在剧痛。时长风大叫:“要疼就疼我一辈子,要恨就恨我一辈子,别这样折磨我了。”

猛然醒来,只觉得满头大汗,虽然已逃离了痛苦的轮回,但是这样的噩梦还时时在折磨着他。

师兄们鼾声连连,男人的各种臭味扑鼻而来。时长风笑了,这里是不稷山,这里很安心。

出门撒尿透气,完了更为爽快,时长风刚要回屋,却听见木芙蓉师姐细细的声音。

“听说以前就有师兄师姐两情相悦却被师父生生给分开,想想真怕。”

石竹师兄的声音满不在乎:“许是道听途说,你别杞人忧天,你情我愿,有什么理由会拆散我们呢?”木芙蓉刚要说什么,石竹打断她的话继续道:“快回去吧,被师父知道了才真的死定了。”

木芙蓉显然不能释怀,“要不我们先去向师父请求吧。”

石竹比较怕师父,有点心虚,支支吾吾拿不定主意。木芙蓉恨铁不成钢,骂道:“有什么不敢的,还能大得的过死去。”声音渐渐升高,吓得石竹连连跺脚,压着声音告饶:“祖宗,小点声,都听你的还不成吗。”

两人也不敢多呆,孤男寡女深夜幽会犯了道场大忌,轻易大意不得。时长风也知晓其中利害,想先一步悄悄回屋,谁料人小腿短,石竹已经三两步到了门口。他茫然无措,干脆再呆一会。无聊四下望望,看见北边的小院有灯火晃动。

不稷山的居所大致分为四个地方,师父一家,男女弟子院落相隔,还有就是供养三清老祖的正堂。这套有灯火晃动的小院是特意为弟子成婚之用,惯称做青庐别院。因为道场规矩,弟子婚后要修炼本门秘法,但有进益便外出游历,所以平时都是大门紧锁,空无一人。时长风好奇,不由靠了过去。

除了四处居所外,不羁山还有两处禁地,一处就是关押及乐翁的山洞,除了递送食水,不得接近半步。像小师姐杨芜荑不用承担这样的杂事,理所当然对她禁足。还有一处也是山洞,就在瀑布后面,听说里面有深潭,奇寒无比,乃是学艺之所。

“谁?”

“师父。是我。蝉衣。”

里面没有声息,时长风不敢擅自离开,只得规规矩矩的在门外候着。好一会儿,杨近贤出来,边锁门边问道:“半夜三更不睡觉,在这里做什么?”

“我起夜,看见有光就过来了。”

杨近贤细细的看了时长风一眼,解释道:“你石竹师兄要和丁香师姐成婚,我给他们收拾一下新房。”

时长风年纪小,心眼直,完全没有去细想师父夜半来收拾新房是多么的不合情理,脱口而出:“和丁香师姐成婚?不是木芙蓉师姐吗?”

杨近贤愣了一下,道:“小孩子懂什么,回去睡觉。”

师父一向不苟言笑,颇为严厉,时长风有再多的疑问也不敢问下去,赶紧跑回院落。

石竹进屋后发现时长风不见了,看见他回来,问道:“去哪儿了?”

“哦,我出去撒尿,遇见师父了,他说要你和丁香师姐成婚。”

“什么?”三人同时问出声来,其中一位是十师兄马钱子,原来他们都醒了。

白河车知道老实的马钱子和心软的丁香早已有意,只是畏惧师父的严厉,不敢讲出来罢了。

杨近贤总是教导世道艰辛,兵荒马乱,活人难。不管是师兄还是师姐,能够在不稷山道场安定下来,其实大家都很知足。虽然矿场的活计很繁重,但是他们有修为在身,男子女子都坚持下来,没有丝毫怨言。虽然杨近贤待下严苛,但是出发点是好的,都是想要弟子成人成才。所以对于师父的命令安排,感激之余,哪里还有置疑。

白河车问道:“蝉衣师弟,你是不是听错了。”

担忧成了事实,原本没有主意的石竹只得木呆呆的看着马钱子。马钱子迟钝老实,哪敢违背师父的意志,心里有一种痛,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发泄出来。和师兄们一起相处日久,时长风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至亲兄长。虽然年龄不大,不清楚为什么石竹想要和木芙蓉成婚,为什么马钱子神情萎靡,只管胡乱出主意:“师父多半不知道石竹师兄救过木芙蓉师姐的命,明天我们都去求情,师父会答应的。”

虽然希望渺茫,多少有个盼头,白河车道:“对。我们都去。”

病急乱投医,马钱子入门较早,知道师父的决定难以更改,心灰意冷道:“睡吧。”

众人哪能安睡,翻来覆去,闹得本没有多大心事的时长风都不能入睡。石竹还是钻出了被窝,问道:“十师兄,睡着了么?”

好一会儿,马钱子才回应道:“睡不着。”竟然声音凝噎。石竹更加不能安心,顺势揭开马钱子的棉被,师弟们看见他脸颊上滚滚泪水。沉默半天,石竹道:“芙蓉告诉我,以前也有师兄师姐两厢情愿的状况,可惜师父都没有答应。师兄,是真的吗?”

“我也听说过。”马钱子想想说道,“传言曾有一位师姐不愿意,在后山上跳崖了。”

时长风问道:“外出游历的师兄师姐什么时候回来?我还没有拜见过呢。”

众人都怒视他,在这个时候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是他终究是个小孩,反正这时大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马钱子讲道:“我刚入门的时候只看见过八师姐和九师兄,后来他们有了小孩后就去云游,反正都没有回来过。”

“十师兄何时去游历呢?”

“我不知道,师父说过,凡是学艺到了一定境地,就要准备游历。”

时长风接着又问了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我什么时候开始学艺呢?”

白河车拍了他一下后脑勺:“说正事呢。小屁孩也想讨老婆?”

时长风委屈说道:“师兄,我没有。”

被他岔了几句,气氛倒是没有那么凝重,马钱子道:“也是师兄的不是,只顾忙了,倒是耽搁了蝉衣师弟的修行。”

“十师兄!我没有抱怨,只是胡乱问问。”

“俗话说家财万贯不如一技傍身,反正也睡不着,不如就今晚教导师弟入门吧。”

时长风到底年幼,不由得跃跃欲试。马钱子起身,正色道:“蝉衣师弟,我派道场传授的是正宗的道家传承,堪舆相面、养生药石、道藏符箓。入门却是由八门传承开始,外人说起来多少有点鄙薄,不管怎么说,都是师父教给我们安身立命的本钱。不可自轻自贱,寒了师父他老人家的心。”

时长风也规规矩矩的回道:“十师兄,知道了,我谨记教诲,永远记住师父的大恩大德,永远记住师兄师姐对我的照拂。”

瞧着他小大人的样子,师兄们都笑了,马钱子道:“师父现在不亲自传艺,只是师兄愚钝,恐怕要误了你了。”时长风以为十师兄谦逊,谁知马钱子又道:“这是实话。你见识过师娘的技艺,师父的修为更是惊为天人。也是师兄不争气,原本就没有得到师父多少真传,倾尽所学就是了。师父说过:‘学艺要持恒,天赋很重要。’蝉衣师弟身具异象,相信一定会远远超过师哥。”

当然,最后这句话的确是谦逊,不稷山每一个弟子都身具异象,不然连山门都进不了。

时长风有样学样,手抱太极,“吃得苦中苦……”

三人回礼:“方为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