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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突来兵祸(3)


边屯四个城门皆已关闭,天冷加之关于战争的传言一起,更是无人出入。

青松白石手里各举一火把,将顾雁行前后护着,雪深路难行,顾雁行穿的厚,黑色斗篷紧紧裹了全身,头上赫然是许玖戴过的白狐皮帽子。

祁天勤领了一众将士立于东门口,人人皆着盔甲,口里哈出的白气一团团,迷了各人的眼。

其中见过顾雁行的人并不多,只听说当今顾尚书嫡仙般长相,只见来人走路极慢极稳,身姿如松,风大雪厚也不见丝毫狼狈,待走近了一看,正真龙章凤姿,天质自然。

祁天勤领了众将上前行礼,顾雁行回了,让青松白石灭了火把,又和众人上了城墙。

因是边城,城墙建时比别处加高了三尺,风大雪大,即便城外平坦宽阔,视野并不很好,只隐约见城外的修建的羊马墙。

“顾大人,一切皆已按计划部署完备,不知大人还有何吩咐?”祁天勤见顾雁行只望着远处不开口,便拱手一问。

“此事圣人已从两年前着手部署,一切只看今日一战了。当日田文渊能占了长河县,不过乘乱罢了!边境各卡口兵备齐整,他自知时日不长,只做困兽之争,祁大人,西大街地道口可派兵守好?”大约因呛了风,顾雁行用袖口掩了口鼻轻咳了几声。

“顾大人无事吧?”祁天勤还牢牢记着那日霍郎中的话,生怕顾雁行在此处有个不妥,到时他该如何向圣人和长公主交代?

“我无事!”

“顾大人放心,均已部署妥当,线人处已藏精兵百人,等田贼出了长河县城门,就见机杀了守城官,开门放了早早埋伏于连天山处的士兵进城。”

“如此便好,边屯苦寒,厚棉袄棉裤可发至士兵手中?今夜如此冷,又不能生火,穿的厚才不至于冻僵了。”

祁天勤看顾雁行,他说话声音并不高,却极冷肃,苍白的脸上无甚表情,只一双黑漆漆的眼盯着你看,似要看进人心里,他心头微颤,并不敢对着他说假话。年纪轻轻如此威慑,他日不知何如?

“均已发下了。”

顾雁行见城上士兵铠甲里皆着厚袄,头戴暖帽,面用黑布巾遮了,点头算是应了祁天勤的说辞。

圣人虽只弱冠之年,做事却极有章法,心思缜密,心胸又极开阔,明君之像已成。长河县之事于两年前已有所部署,此次着他前来,只怕已是对顾太傅极不满了。

约莫是要逼着太傅致事,乱世已平,太傅本应遵从为臣之道,可他老人家不服老,事事皆指手画脚,日日打圣人脸面,圣人颜面何存?威严何存?

顾雁行思量着,顾老太傅此处不如陈英多亦,虽是圣人亲姐,又在乱世时力挽狂澜,皆是扶持圣人登基之人,陈英却能急流勇退,顾太傅将自己看的太重了些,国不可一日无君,可燕城里是如何传的?国一日不可无顾老太傅,家里人被锦绣堆迷了眼,竟无人提醒,罢了,此时退了,于顾家或是最好的结果。

圣人怕伤及他颜面,借口让他离开燕城,他也就领了圣人的好意。虽顾家和他早已无干系了。

“顾大人先回府衙,有事时立即派人告知大人。”祁天勤劝道。

“祁大人只管去忙,我在此处安心些!”顾雁行挥手让祁天勤去忙了,自领着青松白石下了城墙,城墙角下避风处不知谁点的小小一团火堆,火堆旁几只石凳,顾雁行也不嫌弃,让青松除了石凳上的雪,掀了斗篷坐了。

“三爷不若回去吧!此处雪厚风大,太冷了些!”白石劝道,风寒好了也不几日,若是在冻着了该如何是好?

顾雁行摇头并不听劝,白石心里暗叹,又埋怨自己想的不够周到,应该带了伞来的。

顾雁行抬手靠近小小火堆,侧耳听城外,除了呜呜风声,再无动静,田文渊也算独树一帜了,在如此大雪天攻城,不怕崴了脚?

他有些不合时宜的想起了许阿玖,在这样的苦寒之地,她是如何过的自在舒心的?每日里要冒雪看诊,或出城接生,路太远她是怎样行去的?她连骑马也不会,或许如今她也养不起一匹马了?

又想想许阿玖从来不是矫情人,不管在何处她只管自己过的舒心,当日离了他都能从燕城行至辽北的人,他还有何担心?她并不是一般姑娘,脸皮厚胆子大,除了她阿爹阿娘,她又将何事何人放在心上过?可笑他还曾以为她要和他白首终老呢!

不知如今她是不是又偷偷亲了哪个,要让那人对她以身相许呢?

他不由自主的抿紧了颜色极淡的嘴唇,若她真是如此做了,他是不是还忍得?他必将那人千刀万剐,以偿还他这些年日日煎熬。即便她伤心难过,他也要那般做的。

“三爷,人来了。”青松从城墙处跃下,城外密密麻麻的黑点,一点点朝城门处靠拢来了。

门外传来了规矩的三声敲门声,是田文渊和守城官约好开门的信号,他曾派人数次和守城官接触,许以银钱好处,守城官得了祁天勤授意假意收了,让田文渊自以为守城官受了他的收买,等他今日来时开门放他入内。

守城官听了敲门声,往城门处去了门栓,开了城门,门外真是多次和他接触过的田文渊心腹。

“我已用迷药迷晕了其他人,快请将军进城来!”守城官谄媚道。

门外人捂着脸看不清容貌:“等将军成了大事,必有厚赏”门外人声音极沙哑。

“先谢过大人了!”城门官拱手,却又腹诽道,

“今日就是你等的死期了,你是有钱还是有人啊就敢叛乱?莫不是比别人多长了几个脑袋?人家等着瓮中捉鳖呢,可知这房前屋后多少精兵等着呢?傻子唉!”

门外一队重甲人之悄无声息的进了城门来,见门内并无不妥,门外又一小队人护了一人进了城,护于中间之人七尺身长,穿银甲,容长脸,有美髯。

顾雁行等皆藏于暗处,祁天勤见此人进了城,他认得便是田文渊了,举了弓就要射,顾雁行按住了他手,只朝白石轻微点了头,只见少年足尖轻点如惊鸿般略起,拔剑只是一瞬,但见田文渊脖颈处一道血线,一瞬间倒地没了气息,白石却已越上了城墙,极响亮的喊了一声“杀”!

旷野处黑压压全是士兵,两头包抄,死了贼首的贼众方寸大乱,听城墙有人喊“缴械不杀”没一时便放弃了抵抗,所谓战争,不过小小一场兵祸罢了。

祁天勤看着白石美如少女般的脸,摸摸发凉的脖颈,顾大人不愧为驸马,身边竟是这样的人护卫着。谁敢去冒犯了不成?

只西大街处出了些意外,田文渊从去岁春日时便谴人挖地道,地道通到西大街一处荒废的宅院处,圣人派的线人探知了消息,此次便部署了军队于此处设伏。

殊不知他同时还挖了一条直通屯衙处的,此地道只他和心腹知晓,挖地道的士兵一挖通了便让田文渊悄悄处置了。

挖此地道为的就是先杀了祁天勤官员,地道通到了仪门墙下。

此时许玖等郎中并几个差役等着城门外消息,等的久了不见人来,都等的昏昏欲睡了,甚至有人鼾声如雷。

许玖心里发慌,站在衙门外等着,屯衙门口两只灯笼,照的雪地惨白,门口守着的士兵看她在门口踩出了无数脚印又被雪埋了,如此反复,不知她为何这是为何,也并不多问。

后衙里传出了喊杀声,许玖心里咯噔一下,猜想莫非是贼人不声不响从后衙攻入了?

此时屯衙并无几人值守,内院只几个守卫,衙里十多个差役,若真是贼人攻入,不知来人多少?这如何抵挡的住?

门口一士兵已冲了进去,她咬牙看着另外一人,叫他去城门口报信。

又弯腰从侧门进了内宅,若是叫贼人捉了众家眷做了人质,大事便不妙了。

守门婆子或是听到后衙声响,吓的没了主意,许玖让她不要惊慌,同她一起喊了众人起床,又让几个守卫无论如何先守住了内门。

一时间孩童的哭声并妇人的惊呼轻泣声满了后院,许玖齐穴处突突直跳,拉了张大娘子出来,看她还算冷静,开口同她道:“大娘子此时可愿听我的?”

张大娘子面上冷静,心里却极慌张,谁能想到贼人竟入攻了屯衙呢?看许玖表情镇定,只不住的点头。

“既愿听我的,便都收了哭声,要想活命就跟着我来”许玖声音清脆,此时却极尖利。她用一双眼盯着惊慌失措的人群,听她如此说,便慢慢的止了哭。

许玖在人群里寻出了方小娘,她现下还坐着月子,人养的极好,白嫩窈窕,怀里抱了个包被,许玖走过去接了包被里的孩子。着丫鬟扶着方小娘,先带头快速的往后门奔去,她也顾不得许多了,能带几个出来算几个吧!

屯衙到城门需一刻钟,兵士脚程快,等救兵来至少得半个时辰,贼兵若众,只那几个差役并守卫能抵挡到几时?若发现家眷逃了,定会快速追上来的。

她此时也不知何处最安全,只觉得大军等在城门口,若是带着众人往那处逃,或许还可活命。

她领了众人从屯衙后街转出,专门沿着小巷子跑,身后一众妇人咬牙跟着她,夜黑雪又深,大多人连皮靴也不及穿,平日里都是娇养的妇人小姐,只几个小少爷还抱在怀里,深一脚浅一脚。

很快远处便传来了兵甲摩擦声,雪天一连串的脚印,贼人估计是跟上来了。

许玖一手抱了孩子,一手伸进怀里摸出了一个纸包,她平日一人来回,总有碰到坏人的时候,自己便配了迷药,药效极好,人只要吸了,管你五尺七尺大汉,保管迷晕了去。

今日不管护不护得别人,她定要护了这孩儿周全的。

怀里孩儿虽不足半旬,长的已很是白嫩可爱,如此颠簸吵闹也不曾醒,抿着粉嘟嘟的嘴巴睡着,顾家人眼角皆宽长,他也如此。

终于转到了西大街,路面宽,视野也更宽阔,许玖脚下不停,忽见一处荒废院落处门口守的正是福双的男人,她虽只见过一次,却因他额角有一大块黑色胎记,她影响极为深刻。

“孙家妹夫快救人啊!”她大喊着便朝那门口跑去。

门口人听她一声唤,转身往这头奔来,看不远处约莫二十来妇孺披头散发惊慌失措往这跑。身后银光闪闪,盔甲摩擦声不断。

孙志高看跑最前头的妇人,怀里抱了一孩儿,脸上不知是雪水还是汗水,他也不及细看,又喊了院里一众士兵,朝着许玖行来。

“孙妹夫快快救人,这些都是祁大人的家眷!”许玖停在孙志高眼前,喘着粗气,朝身后一指。

孙志高离近了一看,也认出了许玖,他知此时不是多言之时,只朝许玖点了头,领了众人快速朝贼人攻去。

贼人约二三十人,眼见不是对手,便四散逃窜。孙志高安排了人手去追,又敲开了一家客栈的门,将惊慌失措的众人安顿了,清点人数,少了两名婢女并方小娘,张大娘子一看方小娘不见了,眼泪哗的就下来了。她如何向顾尚书解释缘由?许玖也无言,但愿她是跟不住走插了道吧!

许玖见了孙志高,告知了他屯衙内之事,孙志高带人匆匆赶去了屯衙,许玖实在待不住,却不知城内情形到底如何,也不敢跟着添乱,心里着急,不知贼人可否攻至东大街了?团子她们不知如何了?

原先不觉得如何,此时才觉得胸腔里如同烧了火,又痛又热,一气喝了三杯水,再不敢多喝了,怕炸了肺。

原本好好睡着的那孩子离了许玖忽就哭了,不论奶娘如何哄都哭的撕心裂肺,许玖无法,又抱了他至怀中哄,孩子到了许玖怀里,忽就不哭了,只一双湿漉漉和团子极像的眼睛盯着她看,又裂开无牙的小嘴笑了。

许玖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肉乎乎的脸颊,也同他笑。“无齿之徒,你小娘现今还不知如何了,你竟还笑。”她喃喃自语道。

奶娘见孩子不哭了,松了口气。

许玖将孩子抱在怀里轻轻拍着,不知怎的心里就安静了。

等孩子睡了递给奶娘,她又自嘲的笑了,她还真不知有一日自己竟要护着他与别人的孩子。

可稚子无辜,他二十七岁方得一子,不知是如何如珠如宝的对待,若是没了,他该多伤心?

他又那样呆,即使伤心了也不愿说,只自己心里偷偷藏着,唉…

巳时天慢慢亮了起来,许玖坐了一夜,一双眼眶发黑,脸色极差,嗓子又疼,她自知是上火了,此时也无药可吃,也只能忍着,又叫客栈老板烧了热水备了吃食,等各人醒了便送进房去,只众人昨夜吓坏了,睡得迟,并不曾醒,她用冷水洗了脸,盐水漱了口,出了客栈门来,门外有士兵把守。

今日雪停了,东方慢吞吞一轮清冷的太阳,许玖眯眼瞧着,直至眼眶发酸才闭了眼。

“敢问大哥,不知昨夜如何了?”许玖拱手问守门的士兵。

“姑娘不必忧心,昨夜无大动静,想来并无大事。”士兵拱手答她。

许玖又拱手谢了他,心里稍安稳了些,她想回东大街去看看,又不敢贸然出行。天已大亮,路上却并无往来行人,自门缝里探出头来往此处看,又迅速的关门进去了。怕都是得了通告了,暂不让出街,也不让做买卖生意。

许玖头晕眼花,实在熬不住了,客栈房间已满,她也无处可去,便趴在大堂的桌子上,眯了眼,不过一会儿便睡熟了。

顾雁行来时见她趴在桌上,原本编了根长辫子的头发乱蓬蓬一团,委屈的样子,脸色极差,眼下被人打了两拳般黑青。

他本不好的心情便更差了些,昨日听了差役来报,他头嗡一声,胸口闷疼,等白石青松夹带着他到了屯衙,见大堂里血糊糊一片,他扶着桌子竟是软了腿。

可青松寻了许久,并未寻到她,内宅里的家眷也不见了踪迹,直到有人来报,她带人逃出了屯衙,此刻被安顿在了客栈,胸腔里的一颗心又活了过来。

他就知道,不论过去多少岁月,她还是她,在他的心上盖了屋住了下来,从不曾离开过一刻。

此时看她安静睡着的模样,他竟觉得岁月静好了。

或是人声吵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睁了眼,似还没睡醒,看着他竟咧嘴笑了,两颗兔牙明晃晃花了他的眼。他看着她歪着头,又可怜又无辜,声音又低又哑。

她说“顾晏温,我头疼,你快来让我抱抱。”

似还是她没离开他之前,她受了母亲嫂嫂挤兑,冲着他撒娇说头疼,说要抱抱他。她这样看着他,似乎一切还是以前的样子。

他不由自主的走向她,顾雁行,顾尚书,此生不知拒绝过多少人,可只她,他一次都不曾对她说过“不”。

见他走到跟前,她便坐了起来,伸手环了她的腰,脸贴着他肚子来回磨蹭着。

“顾晏温,顾晏温…”她嘴里喃喃念着他的名字,似要念个千年万年般。

众人便见总是清冷如嫡仙般的顾大人忽就笑了,一张脸似带了光般温柔,他用哄孩子的语气答到“阿玖乖,我在呢!”

“顾晏温你背我!”怀里人抬头,伸了胳膊要背。青松想上去敲开许玖的脑袋让她看看此处是何处?怎敢如此大胆?简直令人发指。

更没想到的是他家三爷就真的半蹲弯下了腰。青松想捂了眼睛装作没看见,这不是明晃晃的打天家的脸么?三爷唉,您可还记得您是谁?

许玖也不管有没有人看,只爬上他的背环了他的脖子,他便稳稳的背着她出了客栈的门去。

看着惊掉下巴的众人,青松很无奈。

“祁大人,今日之事就当没看见便也罢了!”青松垂死挣扎,不出半日,今日之事该传回公主府了。

祁天勤使力闭上张大的嘴巴,与众人皆点头,当做没看见或还可保得半条命。

背了人放至马车上,那人找好了位置,如旧时一般枕着他的腿又睡了。顾雁行摸她的头,只觉热的吓人,吩咐青松驾了马车回了西大街一处院子。

院子很小,一进四间房,是白石看屯衙实在混乱的不成样子了临时租的,他刚收拾好便见顾雁行抱了个人回来,看见那人的破皮袄他磨了磨后槽牙,第一次见她他就知道终要有这样一日的。

他也不问,只开了房门看顾雁行将人放在了热炕上,他出去叫青松去请霍郎中来,青松见他两条浓眉皱成了一团。

快速的将客栈里的事说了一遍,白石揉着额角,也不知如何是好了,真是冤孽呀!若是长公主知晓了,不知又要如何。

此时也管不了别的,青松去请霍郎中了,白石点了两个火盆送进去,顾雁行已哄着许玖脱了皮袄并棉衣,被窝的人脸红彤彤如小猫般撒着娇:

“顾晏温,我难受,你亲亲我。”

“阿玖听话,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

“你亲亲我就好了。”

他家三爷就真的亲了亲那人的额头。

白石听他家三爷极温柔有耐心的哄着,长公主到底输在何处了?莫不是不会撒娇耍赖?

白石又备了温水帕子,关了门守在屋外,听屋里三爷不厌其烦哄孩子似的声音,他跟了三爷四年,从不曾想过原来三爷还有这样耐心温柔的时候。

霍郎中来的极快,诊了脉开了药方,白石和青松蹲在屋檐下的药炉子边熬药。

“白石,这许娘子莫不是颗魔星?你看三爷对她的样子,着了魔般。”青松用扇子扇着风,劲使的大了吃了一嘴灰。

“休要胡说,你看三爷对许娘子的样子可是无情?你可想过他二人当初过的好好的为何突然要和离?从三爷与长公主成了婚你可见三爷多说过一句话?”白石细细一想不觉心惊。

青松一脸迷茫,白石也不再解释。当初之事必有隐情。

到底是何种隐情,也只当事人知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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