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寇启示录(徐妙生小说)免费阅读

雪原与天空的交界模糊不清,让人眩晕的分不清天上地下,张淮安一路北上,随着胯下战马速度越来越慢,张淮安换乘另一匹战马接着前行,让驮着他一路奔袭的那匹战马跟在身后,如此循环一夜过后,终是在第二天正午远远看见了远处的百余身影。

那是一百多名北方部族的游骑兵,此时他们正牵着被牢牢捆住双手的几十名百姓,因为要带着这些人一起前行,所以行进速度极慢,这才给了张淮安追上他们的机会。

在张淮安看见他们的同时,他们也见到了张淮安的身影,在确定只有他一人四马追击至此后,游骑兵纷纷下马等待,以让自己的战马可以得到短暂的休息时间,由此便可以为己方带来更大的胜率。

一百余人全部下马翘首以盼,这是给孤身前来的勇士最大的尊敬!

眼见距离一点点靠近,百余游骑兵全部上马,只留下东南西北十二人留下看守俘虏,他们挽弓向着张淮安直冲而来,张淮安让自己的四匹战马排成一列,手中紧握着战戟的重心位置准备迎接箭雨,就在双方即将接近到弓箭射程之际,部族游骑兵全部收起弯弓,拔岀腿侧弯刀或是长枪,由弓骑兵转为刃骑兵与枪骑兵,向着一骑入敌阵的张淮安发起冲锋!

面对成群的人类士兵,炁在此时显得有些花里胡哨,完全不能发挥左右战局的作用,反而会极大的增加消耗,唯有纯粹的力量、速度与技巧才是取胜的关键!

张淮安右手握着三米长的战戟,左手拔出那柄伴他多年的直长刀,战戟直指前方,在第一轮冲锋便将一名游骑兵挑落马下,随即左手长刀一挥间又取一人首级。这时左右两侧数柄长枪直刺而来,张淮安弯腰躲避,手心紧握在战戟重心,如此便可以让战戟更加灵活,战戟迅速环绕一周,将四方枪杆挑至一处,随后张淮安将战戟在手心向前狠狠一抖,握住战戟的最尾端,随后一记横扫,这长度三米长的勾镰戟在天空视角下画出一条完整的圆形,随后在这圆形边角的八个黑点跟随战戟的尖端迸发出红色的热气,染红并浇融了脚下纯净无瑕的白雪!

战马穿过敌阵后迅速折返,九十多名游骑兵亦调转马头,双方再次接近,张淮安想从中间穿过,但正前方的一名游骑兵总是在微微调整着马头,张淮安手中直刺的战戟略微下移,狠狠刺穿了正前方那匹战马的匈膛,但对方的战马仍然在用最后的理智撞向张淮安胯下战马,见此,张淮安松开缰绳,脚尖蹬住马背向后翻飞,落在了身后的另一匹战马之上,在其身形未稳之际数柄弯刀便已经逼至近前,张淮安身体后仰的同时挥动左手长刀,一击划穿左侧两名游骑兵的腰间。十二个!与此同时,他的右手勾镰戟动作仍未停歇,那如弯月的勾镰紧勾前方一名游骑兵凶膛,张淮安口中大喝一声,战戟向右后方横扫半圈,用被勾中的那名游骑兵将其旁边另外几人扫落马下。十三个!

一杆长枪向着张淮安直刺而来,张淮安身形向右微侧,长枪擦着他的脸颊刺过,战马感受到张淮安身体的位移,于是前行的方向亦向右迅速调整,张淮安抬起左手直刀向侧面一记重劈,十四个!

再一次贯穿骑兵阵列,张淮安将盖住右侧眼部的薄纱抬起,只留左眼依旧笼罩在黑色薄纱之下,这时眼前的世界一瞬间变得清晰了,白雪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刺目无比。前方部族游骑兵的眼神也看得清了,那是一种对于勇士的敬畏之情,他们眼眸中的神色凶戾无比,但那是一种饱含着尊重的凶戾,作为部族士兵,他们会给予视死如归的勇士最大的敬意,亡于勇士之手亦会令他们的灵魂得到升华。

张淮安缓缓调转马头,这两年的时间里,与部族游骑兵的作战是他觉得唯一有意义的事情,这样的战斗可以使他暂时忘掉一切,只有将自己彻彻底底的交给杀戮,用战意主导意识,才能使他不至于陷入深渊。

几十名游骑兵调整队形排成一列,枪骑兵排在正前,刃骑兵排到两侧,随着几十声大喝声响起,马蹄猛蹬间雪花四溅,战马嘶鸣着再次向张淮安发起冲锋,两柄长枪一上一下直刺张淮安与其胯下战马,张淮安轻轻拍打着马匹头顶,以提醒它接下来自己的动作,随后脚尖踩着马背跃至半空,随即战马疾速右拐躲避长枪的冲击,半空中战戟直刺阵队中的一名游骑兵,将其刺于马下,十五个!张淮安落在这名游骑兵的战马之上,随后左手长刀一扫,三团红雾溅射而出,十八个!

这时张淮安胯下战马剧烈的摇晃起来,想要将他抖落马下,张淮安将战戟狠狠刺向地面,右手稳握战戟,身形腾空而起,左手长刀横贯四方,顿时五名游骑兵倒向地面,二十三!

张淮安身形落在地面,长枪与弯刀顿时瞄准了他的脖颈,张淮安连忙下蹲并扭转身形,随着长刀又一次横扫一圈,斩下了数只马蹄,六名游骑兵转变为下马作战的龙骑兵,随即六名龙骑兵迅速举起兵器攻向张淮安,张淮安拔出战戟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巧妙的控制着戟尖与他们的距离,不使勾镰勾住他们的衣角,而是利用戟尖的刃锋向其脖颈切削而过,二十九!

正值张淮安向六名龙骑兵攻击之际,一杆长枪刺中他的肩膀,借着战马的强大冲击力将张淮安的身体在地面拖行,在地面深厚的积雪上形成了一条长长沟壑!

见制住张淮安,顿时又有几杆长枪向他刺来,张淮安利用战戟横挡,与此同时左手长刀之上青蓝色光芒涌现,顿时长刀刃锋变得锋利无比,一击划断长枪枪杆!随后张淮安险险避过最后的几名游骑兵,这时他的眼前浮现出三匹相连的战马身影,张淮安迅速跃上为首的那匹战马,深吸一口气后,他将自己的右眼盖住,转而使用左眼进行细致观察,接着向来犯之敌发起冲击。

几十名骑兵向张淮安直冲而来,就在张淮安抬戟之际,位于阵列正前方的八名游骑兵突然跳下马匹,紧接着八匹战马身体紧紧接触向着张淮安犹如一堵墙般直撞而来,张淮安迅速解散身后的两匹战马,拍拍胯下战马的脖子,随后战马一跃而起,腾空就要跳过这堵巨墙,但就在这时脚下的八匹战马迅速分散,七匹战马刹住身形,一匹腾空一跃撞在张淮安的战马腹部,令其无法稳住身形,在迅速调整姿势即将落向地面之际,另外七匹战马立即将其撞翻在地,张淮安迅速脱离战马,这时那敌方的七匹战马随即转移目标踩踏向地面的张淮安。见此,张淮安果断将战戟架在两匹战马的脊背之上借力腾空而起,刚翻过这群战马,八名枪骑兵的长枪便已逼至近前,长枪指向之地高度与角度不一,张淮安将战戟横置落在地面,随后伸出直刀挑住那地面的战戟,在八杆长枪枪尖距离他一米距离之时上撩一刀挑飞战戟,战戟带着强大的力量瞬间撞飞八杆长枪,随后张淮安迅速弯下身形用长刀一记横扫了结了这八人的生命,三十七!

一刀过后,大队骑兵濒至近前,张淮安伸手召回战戟,戟尖所向便是一名游骑兵,四十!战戟刺中那名游骑兵之后,其迅速紧紧抓住那柄战戟,令张淮安一时间难以拔出,这时敌方的兵刀已濒至近前,张淮安迅速用左侧长刀横挡,掠过他身边的一名游骑兵反手用弯刀划向张淮安脊背,空气中顿时迸发出一团血雾,这时张淮安成功拔出战戟,瞬间的疼痛感将他的力量激发到极致,战戟闪烁着青蓝色的光芒,张淮安持戟横扫一圈,一击葬送了十名游骑兵的性命,四十七!

力量瞬间的爆发过后,转而到来的就是短暂的力竭,十余名游骑兵向他直冲而来,张淮安持握武器的双手颤抖不已,尤其是右手此时已经难以抬起,就在张淮安想要用左手长刀来格挡来袭的十余杆长枪之际,两匹战马从左右撞向那十余名游骑兵,另有一匹战马横挡在张淮安身前,为他挡下了最致命的三杆长枪,见到眼前这样的一幕,张淮安力量再次爆发,极致的愤怒使他从马匹下方滑铲而过,一戟斩下两个队列的骑兵!六十一个!

张淮安转头望向身后的战马,此时他带来的几匹战马已经全部覆灭,这令张淮安痛苦不已,但他来不及感伤这些,几匹敌方战马调整队形裹挟着锋利的刃锋从四个方向向他袭来,张淮安抬戟刺下一个游骑兵,随后匈膛被另一侧的弯刀划中,举起直刀横贯两人,右臂紧接着就被一杆长枪刺中,手中战戟也掉落地面,张淮安连忙举刀斩断长枪枪杆,以避免其对自己造成更大的伤害,恰在此时其身后再被划中,张淮安手中长刀迅速调转方向一击刺中身后那人,至此,重伤的张淮安已经灭掉了北方部族六十三名游骑兵!

意识在渐渐模糊,张淮安的生命迅速流逝,白茫茫的雪原被鲜红所覆盖,视线中满是闪烁的星光,可是张淮安并没有感受到将死的绝望,也未有任何的悲壮感令他血液沸腾,他只是觉得自己这样漫无目的的生命也该到了尽头,他的心中只剩下坦然与释怀。

就在这时,张淮安余光瞥见了一个青色身影,在大雪纷飞的高原之上,那位不明身份的身着青衫的少年再次出现在张淮安视线之内,他的第一次出现是在两年多前张淮安去往淮水一带的路上,上一次出现是在三个月前的冰河河面。

“不用你帮忙!”张淮安向那青衣少年小声说着,随后他紧紧憋着的一口气从匈膛咳出,沉重的气体伴随着鲜血一同洒在了地面。虽是距离极远,虽是并未正眼向其望去,但张淮安知道那青衣少年一定能听清楚他方才的话。

部族游骑兵全部分散,将张淮安团团围住,此时他们的目光中除了敬佩之意,又多了复仇的怒火。

胯下的战马跃跃欲试的原地踏着马蹄,远处模糊的少年身影抬起青色袖袍,忽然间张淮安感受到自己萌生了退意,他开始恐惧面对四周环伺的敌人,而情绪受到影响的不光有他,还有那剩余的几十名游骑兵。

张淮安直起身形抬刀指向远处的青衣少年,但这个动作被那剩余的几十名游骑兵看在眼里,便以为此时重伤的张淮安依旧具有强大的战力与勇气,因为除了张淮安,这里的所有人都看不见那名青衣少年的身影,这令他们本就有些恐惧的情绪更加濒至绝望。

看着张淮安眸中的怒意,几十名游骑兵心底的防线终于崩溃,他们连忙调转马头向着北方遁走,原先那十二名看守百姓的游骑兵也跟上队形,一起向着北方逃去。

张淮安力竭的半蹲在地,看着在雪原上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几十名百姓,他的视线一点点变暗,唯一鲜亮的只有那不染世俗的青色衣衫。

青衣少年向张淮安缓缓走近,他的身后没有留下任何脚印,仿佛他只是一个影子,没有分毫的重量,但当他停留在张淮安身侧之时,张淮安能清楚的感受到他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那只手骨节分明,白皙干净,极为有力。

张淮安的视线迅速变暗,意识也飞快模糊,但他并没有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只觉得疲惫无比。

青衣渎寇的身影停留在张淮安身侧,张淮安强撑着最后的清醒意识想要问他些什么,但这时那几十名在其帮助下被救回的百姓已经跑到了张淮安近前,正慌张的检查着他的伤势,使得张淮安不敢问出那个问题,他只能艰难的转过身去凝望着青衣渎寇的脸颊,此时阳光穿过他的侧颜,令他的面容看起来有些朦胧,如同天上玉帝派下的使者。

这位“玉使”缓缓回头,以长者的姿态俯视着蹲在雪地上的张淮安,用只有他可以听见的声音说道:“淮安,你很快就会明白,我所图者,是为天下必然,是为黎民之福、后世之幸。”

张淮安重伤的身体与疲惫的意识终于支撑不住,他的双目缓缓闭上,倒在了百姓们一齐伸出的手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