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十里街的陈氏肉铺在哪？”

一个背着被褥铺盖的高大男子站在医馆门口探头。

“牛二哥！”小云兴奋的大喊。

牛二？

罗覆扭头，竟然真的是牛二，那个笨手笨脚傻傻的牛二！牛二穿着干粗活的米黄色短衫，裤子用蓝色腰带扎着，小腿打着灰色绑腿，脚下是露着十个脚趾头的草鞋。

“牛二，怎么会是你？你知道吗？我今天因为你的事茶饭不思，连学都没去上，而是带着小云去爬山散心。”

罗覆扑到牛二跟前，眼睛骨碌骨碌看着牛二的脸。牛二的脸部线条粗糙，厚嘴唇、塌鼻梁、小眼睛、粗眉毛，笑起来眼睛和眉毛弯成两条弧线。牛二被罗覆突如其来的表白激的脸通红，他本来肤色偏红，这会脸上的皮肤还有两只耳朵呈暗红色像猪血一样红。

“罗覆，我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我回去想了一晚上，我不想娶媳妇了，我想进城读书学本事。我把我的想法告诉我娘，我娘说家里有三弟放牛、种田已经足够了。我们牛家到我这一代从未出过读书人，她让我进城找我舅舅陈落生。我第一次到十里街一路问路过来的，没想到不仅见到你，还遇到云表弟。”牛二也是高兴，说了这么一大串话。

“牛二是吗？难道你也要在翼城书院上学吗？”刘青云站在罗覆身后。翼城这样偏远的小地方就是不一样，不仅罗覆这样的女子能读书，现在连村里的放牛娃也要读书了。

“不可以吗？我娘把家里的牛都卖掉才帮我凑齐了这个学期的学费。我还能在我舅舅肉铺学徒做事挣生活费。我不想让我舅舅舅妈破费生活用品铺盖被褥都背过来了。”牛二自豪的拍了拍肩膀上抗的大包袱。牛二因为罗覆的缘故说话利索脸上散发自信的光芒。牛二说的没错，昨天他牵着黄牛回家走在路上心不在焉差点迷路，到家以后他娘问什么他都不想搭理。他看着家里回娘家省亲的大姐，背上背着一个娃，手里牵一个，还要围着石磨磨玉米面。将来他娶的媳妇，应该也会像他自己的大姐一样。他这样越想越难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晚没睡。

“牛二吗？快进屋吧！”隔壁的陈屠夫两口子注意到牛二。

“哎！舅妈舅舅我就来了！小云，我们回家吧。”

牛二的到来点亮了罗覆的情绪，她高兴的直跳脚。李西施、罗锁匠看到见怪不怪，只有刘青云心里酸酸的味道难受的很。

“你是谁呀？”牛二一走，罗覆才反应过来自己身边站着一个银色缎面长衫的白白净净的公子哥。

“我叫刘青云，也是翼城书院的读书人，我们是同学。”刘青云笑着说，他虽然胃里泛酸水，脸上却毫无波澜。

“同学，那你来我家医馆干嘛？”罗覆问，语气明显冷了。

“我今天去书院没见你，先生说你休学在家，我担心你就来医馆找你了。”

“先生亲自批的假，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何况我家开的就是医馆。”

罗覆说着坐回桌子边喝茶，刘青云一看罗覆并没有赶人的意思，便给俩随从递了一个眼色，粘过去坐到罗覆对面。李西施见刘青云想要继续搭讪罗覆，拿着抹桌布正要上前，锁匠悄悄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静观其变。眼皮子底下，医馆大堂，刘公子不敢怎么样的。

“你喝茶？西海的碧螺春喝过没有？”刘青云问。

罗覆摇头。

“一会就让你尝一尝，我包你喝完以后手里端的茶要全部倒掉。”

罗覆摇头。

刚刚被刘青云支走的两个小伙计提着一个精致铜壶还有一套青瓷茶具进门。

“西海碧螺春已经好了，请君品尝！”刘青云倒了一杯递到罗覆身前。

罗覆接了一口喝干。

“怎么样？不一样吧？”刘青云期待的表情。

“没有不同。”罗覆说。

“不可能啊，再一杯！”刘青云又递过去一杯。

罗覆接了一口喝干。

“怎么样？不一样吧？”

“一样的！你到底想干嘛？茶喝到口里都是清凉解渴的，不一样又能怎么样呢？”

一句话问的刘青云怀疑人生，他自饮一杯，茶香馥郁透彻心脾西海碧螺春没错的，富月茶楼特供三两银子一壶没错的。罗覆不识货只能作罢，姑且把它当作普通的茶喝吧。

“罗覆，罗姑娘我能这样称呼你吗？”刘青云问。

“叫我罗覆吧！我叫你刘青云，这样减掉许多俗套挺好的。”

刘青云笑了，自信的笑。他在烟花丛中摸爬打滚多年，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大部分女人是感情和物质的奴隶。男人只要投其所好定能赢得美人归。罗覆虽然家境一般，但至少没有缺衣短食，家里只她一个孩子她并不缺失关爱。因此，物质贿赂、品牌名利、怜香惜玉都行不通，唯有跟她交心做朋友才能日久生情。

“这里离翼城书院有一段脚程吧？你要走多久去上学？”

“半个时辰吧，我还要洗漱吃饭，为了赶早课，我天蒙蒙亮就得起床。”

“那我派马车接你吧，每天在你家楼下叫你，和你一起上学。一起学习一起进步。你不用天没亮就起床，路上我们两个正好有一个伴。我初来翼城，没有朋友，寂寞的很。而且读书本来就苦，我们何不把它变得轻松一些呢？你喜欢打猎，我也喜欢。我们下学打猎，上学论道岂不美哉！”

刘青云认为罗覆是男子性格一般的女子，她不拘礼节好结交朋友喜热闹。

“牛二就在我家隔壁，我为什么不和他结伴同行去上学，而是等你家的马车？半个时辰的脚程我不觉得累，只想能再多走一会到学堂才好。”

刘青云再一次被牛二秒掉了，连带他家的马车。马车有什么不好吗？走路半个时辰她都不嫌累？这是正常的女人吗？还有，很明显牛二比他穷，牛二家里的牛都卖光才勉强凑齐学费，自己堂堂朝廷礼部尚书的六公子要人有人要钱有钱。罗覆是瞎了吗？

“那我在学堂门口等你。”

“等什么！我自己知道怎么进学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