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李西施抱着洗晒好的被罩床单进门，正好看见罗覆一身雪白睡衣坐在床上抱着双腿发呆。她眉头微蹙小嘴嘟着似乎遇到了难过难解的大事。

“姑娘！我帮你把今天晒洗好的床单被罩换上吧。”

“哦。”

罗覆下床，换了一个位置姿势继续发呆。这次她一双手叠在下巴下，小脑袋侧着趴在桌子上。

李西施知道自己不用嫁进刘家，但仍然选择留在医馆。为了那句“我愿意留下为你们父女做牛做马！”，还有为了下半生有个依靠和盼头。罗锁匠不仅是医生还是道士，心善实在她是知道的，其实她还有一个秘密，她虽然生过一个儿子，但是生完孩子以后她不能再生育了。她这样死了儿子和丈夫的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无论嫁到哪里都是会被当作不详之人欺负和赶走的，留在医馆跟在罗家父女身边是她最好的选择。鲁大娘说的算命先生说她再嫁只能嫁非完人的男子，确有其事。这也许是老天爷可怜她为她开了一线光指了一条路吧。

“姑娘这是遇着什么难事了吗？”李西施笑着问。

“就是今天遇到一个乡里来的卖牛娃，他说他想上学我就带着他去了翼城书院让他假扮我的书童。……然后，他说读书不适合他，给我添麻烦了，他要把牛卖了回家娶媳妇。”

“这不是正好吗，乡里人只要能娶媳妇生几个胖小子，有田耕有饭吃，已经是最风光最值得炫耀的事了。这位兄弟做的对！”

“可是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具体是什么我又说不清楚。心里空空的，没意思的很。”

听到这里，李西施心里一沉莫不是罗覆对男人动心了。刘府的六公子今天谈论罗覆的语气也有那么一丝暧昧，罗覆如果已经对乡里的放牛娃动了情这可如何是好，得赶紧找罗锁匠商量才行！但是锁匠毕竟是男子，有些话他问罗覆反而不好。

“罗覆，你是不是心里有喜欢的人了？”李西施笑着问。

“喜欢的人？你是说我爹爹还有书院的周先生吗？我喜欢的人可太多了，隔壁陈屠夫家的小儿子肉嘟嘟的我喜欢的紧。”

原来罗覆理解的喜欢是这样的，李西施松一口气。

“我说的是年青男子，比如你的同学啊，还有那个放牛娃啊。”

罗覆圆睁一双大眼睛，她似乎还不明白。

“西施阿姨说的是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慕？”罗覆问。

这下轮到李西施脸红心跳了。

“没有，我似乎对男人这种的不感兴趣。”

罗覆嘟着小嘴，眼神清澈，刚才的话发自肺腑。

李西施心里一惊，这又是什么？

“那你喜欢女孩子？”李西施继续追问。

罗覆摇头。

李西施叹一口气，床铺已经帮罗覆铺好了，她收了罗覆的换洗衣物举着蜡烛关门下楼。这两父女真的奇怪，父亲是道士戒了荤腥，女儿也心地明净毫无波澜，自己守寡多年早已经胸中空无一物，这个锁匠医馆比和尚庙尼姑庵还要清净。来到一楼看见罗锁匠还在用罐子捣药，他在准备明天病人要来拿的中药材。

“太晚了，不要洗衣服了。衣服明天洗，明早的猪大肠我已经和隔壁老陈预定了，你不要起那么早了。”罗锁匠的声音。

“刚刚……我和罗覆聊了……”

“聊了什么？”

“男女之事，她正在青春发育，男女之事需要知道了，而且六公子……”李西施说。

黑暗中，锁匠并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她已经懂了，不然书不是白读了。”锁匠笑着说。

“可是，她说她不喜欢男子，这也是正常的吗？”

“正常的。罗覆的心理要比一般的女子发展缓慢些，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

阳光照进医馆二楼的窗户，罗覆却还赖在床上没起。

“罗覆，该起床上学了！”

“我记得昨天先生的原话：先回家处理事情，事情处理好了再来学校。我事情还没处理好，所以今天不用去上学了。”

“什么事情没处理好？”李西施问。

“心情还不是很好，等我觉得好了才去上学。我看外面天气很好，我要跟隔壁的小云去城外放风筝。”

“小云？”

“就是陈屠夫的小儿子，七岁了，是个小胖子，脸肉嘟嘟的可爱极了。”

这样，为罗覆和小云准备好野外踏青的吃食和水，站在医馆门口目送两个儿童打打闹闹在十里街摇摇晃晃的走远，李西施直摇头。

“现在相信我昨晚说的话了吧！”罗锁匠笑着说。

“这可咋办？十四的孩子没有女儿的规矩，还在跟七岁的儿童一起玩风筝抢糖葫芦，罗覆可怎么办？”

“她每天过的挺开心的，这就够了。你以后习惯了就好了。她会制造很多欢乐的。”罗锁匠笑盈盈的说，在他的意识里只要罗覆开心，比什么都重要。中午时分医馆看病的人多了起来，李西施和罗锁匠忙的喝水的时间都没有。刘家六公子竟然带着两个随从来到医馆看病。

“家父有点小咳嗽，帮他开一点润肺清嗓子的药。”

“如果是给刘大人看病，就必须让刘大人自己来医馆。没看到病人我不敢擅自开药，是药三分毒药不能乱吃的。”

“我今天去了翼城书院，没见你家罗覆啊？”

刘府的六公子名叫刘青云，其父刘成庸是京城现任的礼部侍郎，他父亲因为年岁已大思念故土便向皇上请假清明回家祭祖，祭祖仪式结束再举家回京。刘青云公子哥一样的人物，父亲的那一套明里暗里学的精妙，他名为读书花了钱捐了学位，实则只是为了能见罗覆。他在京城烟花丛中阅女无数，罗覆这样的女子，他生平第一见，出于好奇还有打发无聊的闲暇时间，他想和罗覆交朋友并且得到她。

“爹爹！今天太阳大没风，我顺便带小云爬山玩，在明杨山脚猎了两只野兔。啰！你看。”

两只白色的野兔被罗覆信手丢在桌子上，一旁的小云小朋友正卖力的啃糖葫芦。

“你一个人猎的？没带工具吗？”刘青云惊讶的问。

罗锁匠急忙停了手里的活，拎了兔子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