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在上:非漂女孩是只妖(冰冻虫虫小说)免费阅读

南歌在营地后山的草地上找到了范祈烨,四野茫茫,他正叼着一丝野蒿,靠在石头旁看星星,只是这样,安静沐浴在淡淡星光里的侧影,就成了一帧绝美的彩绘。他席地而坐的姿势,让南歌想起那次暴风雨中的相遇,这个男人真实厮杀在风谲云诡的商界和黑白两道,周身却散发着与这个世界若即若离的幻秘。

“看够了吗?”范祈烨仍旧盯着天幕上稀疏的星子,语气有一丝揶揄。

南歌深恼自己被美色所惑,手心的爠石戒指传来温腻的触感,与凉凉的夜风一起搅动人的观感。范祈烨顾自起身,在南歌的沉默里侧头,投来宁静安谧的目光,南歌心头一震,一种凝聚古今的似曾相识感,在意识里飞速穿行,稍纵即逝。

“谢谢你的晚餐,”南歌恍然开口:“还有,戒指也该物归原主,上次是我失礼了。”她指的是在倪总监办公室那次,后来想想许是自己太敏感误解了他,毕竟以他的身份地位,犯不着做那样的事。

范祈烨示意她走近,南歌只好上前,并暗自控制着与他的距离。范祈烨噙着一丝笑意,拉过她的手,掰开她手掌,取出戒指,握住她的左手,套在了她的……无名指!南歌吓得肝胆俱裂,忙用另一只去抓那枚戒指,却生生被范祈烨又扣住了右手,他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圆润,掌心温热有点粗糙的触感提醒南歌这是个长年习武之人,此情此景,她是没有丝毫反抗的余地,一种陌生的恐惧感袭上她的心头。

范祈烨控制着不大不小的力道,把她戴着戒指的手轻轻带到面前,柔荑如玉,清凉柔腻,与他火热的手心如此契合,他一向静邃如渊的心一时竟乱了两个节拍。面前的女子,让范祈烨感觉到了一丝廿许年来从未有过的惶惑。

“不要怕,”他在她头顶开口,带着黯哑音色:“戒指不用还给我了,它找到了真正的主人。”圈口合适得严丝合缝,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制。

“我真的不能要……”南歌简直快哭出来了,无名指莫名其妙被套了个与他的扳指一对的爠石戒指,她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越鸟戒’一旦认了主,就脱不下来了,”范祈烨勾着性感的薄唇,忽而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不信你试试。”

南歌大力一拔,果然皮肉生疼,那枚戒指像是长在了手指上一般,分毫不动,不信邪地再试几次,均是失败,不禁龇牙咧嘴泪眼盈盈地向范祈烨求救:“范先生,范大侠,不,范大师,您老放过我吧,我以后一定潜心向善修身养性造福四方。”

“还有心情耍嘴皮……”范祈烨眸光一动,闪着柔软的怜惜,她这样带点痞气的跳脱,是他从未见过的俏皮。

南歌泄气地瞧着他不为所动,怪自己情急之下露了原形,以前跟着黄迟安华积攒下那一点混社会的人情世故,原来根本不适用于范祈烨这样真正的大佬,平白毁了几个月来树立的高冷形象。

范祈烨把她的无力感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再次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周身缭绕的男性气息,让南歌绷紧了神经。从范祈烨的角度,刚好看见她因紧张而微微翕动的睫毛,卷而翘,像两只轻灵的蝶翼,稍一受惊便要振翅逃走。于是只得放开她,慢悠悠地开口:“有时候我想,你会不会想念龙鳞山的层峦叠嶂。”

一语惊人,南歌倏地抬头,望向他波澜不惊的俊脸。

他安抚似的触摸她的长发,报以轻淡的一笑:“你放心,脑瘤虽然是比较严重的病症,但只要有好的医院好的医生,并无大碍。倒是你那个继母,到医院大闹了一通,昏死在医院也在抢救中。”

南歌脑袋里思绪纷纷,一遍遍梳理着他刚才的话,他口中仿佛不费吹灰之力的“好的医院好的医生”正是她这两日一筹莫展的根源,托了好多关系能想的办法都想了,国内能做这种手术的医院本来不多,床位更是已经排到了半年后,阿弟的情况却是每况愈下,一日也耽搁不起。纠结良久,还是不得不认命,准备接受黄迟安华的安排,到瑞丽的一家合资医院接受手术,可是这样一来,就会成为对黄迟安华的感情赤裸裸的利用,终是难安。何况,他已经有了一个幸福的家庭,一个要相守一生的人。

听范祈烨用简洁平静的语气,勾勒出了事件始末,难道他插手了?这么快的速度,这个男人,果真能这样手眼通天不成?!

范祈烨看着她眼中的不可置信,扬了扬如墨的剑眉,仿佛为她小觑了自己愠然不悦。

“……你,为什么要帮我。”憋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道谢的话,不知为什么,南歌觉得范祈烨身上有一种让她感到熟悉的气场,轻易让她卸下心防,忽而觉得危险,忽而又觉心安,矛盾得匪夷所思。

“或许你应该这样想,我和你其实是一类人,我们生着相同的根,长着类似的皮相,连命运都纠缠不清。”末了他加重语气:“南歌,也许我,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夜空中的星星已经光彩大盛,布星仙子媻佳凄似是格外眷顾这个夜晚,蝉鸣阵阵,微风拂面,躁动不安的热带郊野,难得的温情脉脉。南歌的心境却狂风乍起,席天漫地,她似乎听懂了范祈烨晦涩的言语,可笑自己像一粒伪装成石头的坚果,轻易被一句梵唱击碎了外壳,在他面前裸露着沟壑纵横的柔弱内核。她怔忪地看着范祈烨挽住自己的手,引着她往来时的路走,听见他说,南歌这样不是很好吗,我们如阿帝耶之愿,牵着手走完剩下的路。

是夜,乱梦成魇。

往昔的画面一帧帧在回放,林间初阳背景下,苏阳深深的回眸;他端着咖啡杯和煦的浅笑;大学报到时不期而至的他眼中复杂而惊喜的光彩;自习教室播放的教学视频里,那抹如青松挺拔秀丽的身姿;黄迟安华在小公寓楼下的痛心疾首的质问;苏父递过推荐信时,再也隐忍不住的鄙夷神色;十年间如约而至的惊喜,讳莫如深的思念;国宴的衣香鬓影里他眉眼间燃烧又被湮灭的怒色;还有他炽烈追索的亲吻,他留在她耳畔的灼热……

南歌在啾啾的鸟鸣中,终于撑开眼皮,被室内昏暗的晨光吓出一身冷汗,习惯亮着灯睡觉的她,昨夜竟是浑浑噩噩地和衣而睡。摸索着按下开关,她打开电脑,退出了闪闪烁烁的QQ,注销,卸载。点开邮箱,写了很长的一段,又全部推翻,删除,再写,最后也只有一句话:再见,苏阳,祝你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平直、木讷、全无文采、不知所云,语言专业出身的她,第一次感到词穷的困窘和苦涩。

发送地址是苏阳帮她修改毕业论文时给的,也许已经没有在用,可是也没有关系了,这本就是一封不需要回复的邮件。

接下来的行程本来是南歌安排好的,却因为范祈烨的加入让她陷入彻底的被动,机票毫无疑问被升为头等舱,一拉杆箱的衣物皆被他嫌弃地扔掉,连护照健康证都被他手下以办手续方便为名收走,是以南歌脸上挂着黑眼圈走出GMC阔气的玻璃大门时孑然一身,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身后跟着送行的许胤齐冯楚楚小纪还有自己部门的几个同事,浩浩荡荡,让南歌有种自己要“一去不复返”的错觉。

冯楚楚几次蹭到她面前欲言又止,南歌明白她是为苏阳的事,给了她一记安抚带点警告意味的眼神,范祈烨此次本是未公开的私访,直到离开时都未曾公开身份。尽管如此,暗地里亦已流言四起,最主流的版本是商界大亨万里追妻,剧情浪漫得满天满地撒桃心,自是感动了G国大地,也碎了一地芳心,同时更让南歌声名大噪,风头更劲。在这八点档泡沫剧背后的辛酸,恐怕只有许胤齐能猜透几分。

南歌没想到,停车场内还有更让她震撼的一幕,九辆一模一样的黑色奔驰G500停成一列,只有车牌最后一个数字不同,连司机穿着高矮胖瘦都一致得惊人。据她所知,连G国总统的礼仪车队,都只有六辆这样的车。范祈烨依旧是一身面料考究的深色休闲服,面色清爽地迎面走来,手臂似是随意地绕过她的肩,拢着她走向其中一辆车。这样的一双璧人,这样的衬托,连许胤齐都晃了神,脑海里浮现导师对范祈烨的评价:天之骄子,倾城绝色。那时以为是调侃,而今恍觉贴切。

直到车队已经驶入宽阔的主道,南歌尚不能适应这样豪阔的阵仗,僵着身子坐在神态慵懒的范祈烨身侧,甚至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温度,想到自己突然就与这样一个男人靠的这么近……真是疯了。范祈烨上车后就一直忙着连线电话,塞着蓝牙耳机多半都是在听对方的叙述,偶尔回应两句也是简短果决,与早先的悠然飘逸判若两人,这人是双子座的吧,南歌无厘头地冒出一个念头。

“在想什么?”范祈烨侧过脸,兴味盎然地欣赏着她神游被抓住后的小表情。

“我在想星座,你不会真是六月生的吧?”

“唔……”没想到范祈烨真的认真思索起这个问题来:“按汉族的阳历来算,应该是六月一号。”

噗!儿童节!南歌彻底破了功,明目张胆地咧开了嘴,没来得及发出的笑声,被他骤然而至的唇吞没,如山涧里的落英,不疾不徐勾勒着她饱满的唇形,似是无声的探询,南歌从心底发出一声叹息,檀口微启,整个世界只剩下了空山雨后的氤氲迷蒙……

车窗外下起了雨,柔绵细密,丝毫没有热带雨的气势,倒像是龙鳞山区梅子黄时雨,滴滴答答从白昼的百无聊赖一直扰到三更清梦,彼时小小的自己,一遍遍跑到窗边去拢那扇总也关不严实的窗扇,生怕另一张床上的阿弟又感染了风寒。从云南到北京的列车上,也有过这样痴缠的雨,一阵接着一阵,如同那时自己的心情,时明时暗,恍惚朦胧。南歌细数着玻璃上串串滚动的水珠,想象着窗外的人透过水珠看见她斑驳的脸,却浑然不觉,身畔假寐的人正悄无声息地凝视着她优美静谧的侧颜。

范祈烨调整了姿势,把她扶到怀里:“累了,就睡一会儿。”

她无声地趴到他膝盖上,像一只疲倦的小猫,乖觉地闭上了眼,一头卷曲的长发散落,铺在他身前,百转千回。也许是昨夜梦魇纠缠,南歌倦意袭来,很快进入了梦乡。

他们乘坐的这辆车畔,一辆相同的车悄无声息地滑进车队,替代了他们的车位继续缓缓行进。而他们这辆车则静静剥离队列,灵巧地转个弯消失在主道上,在伸向海湾的狭窄辅道上慢慢减速。副驾驶车门打开,飘进一只青色人影。

范祈烨冷淡抬眸,透过车头的后视镜,用唇语向人影吩咐:“三十分钟,把机场处理干净。”

南歌醒来时,车子堪堪驶入机场停机坪,她在转运行李的摆渡车的吵嚷声中眯起了眼睛,原来范祈烨开了一线窗户,迎着刺眼的夕照把一叠美金递出去,接钱的黑人西装革履胸口别着徽章像是当地官员,此刻正嘿嘿笑着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一派憨态可掬。赤裸裸的现金贿赂,非洲特色。

范祈烨拍拍她的肩,转头看着她惺忪的睡眼微笑:“我们下车。”

南歌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已经换了车,现下是一辆银灰色的路虎运动版,大队G500已经不知去向。甚至范祈烨已换了一套舒适的灰色运动服,微微泛光的面料衬得他皮肤皎洁眉眼如画,配上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活脱脱一位浊世佳公子。真不知他又是怎么做到的,南歌脑海里闪过许多关于范祈烨的传言,这么神奇的一个人……

范祈烨似是心情不错,跳下车,打开后备箱,拽出两只旅行背包,一大一小,把大的背在身后,小的提在手里。南歌忙追出来去接他手里的包,被他轻易晃开,腰上猛觉一道大力,南歌发出惊呼的同时,被他空出的另一只手凌空捞到了怀里。她惊魂未定地攀着他的肩,坚实健壮的臂膀,透过细滑的衣料散发着骇人的阳刚气息,她的心突突地提到了嗓子眼,羞得面红耳赤,耳畔传来机场工作人员起哄的调笑声和口哨声,正不知道把视线往哪里放,他埋头把她拢在阴影里,低低地,慢慢地,在她耳边说:“南南,我很高兴。”

南歌迟钝了两秒,才从牙齿缝里逼出一个声音:“范祈烨,放我下来。”他绝对是故意的!南歌觉得,范祈烨低调出行却中途易辙,大张旗鼓把自己从公司带走,浩浩荡荡的送行招摇过市的车队,都是他一手导演,或者说,是他设的一个局。至于他撒下这张网,套住的是谁,她虽然不得而知,可是也看得出来,已经结束,必是完美收官。所以,范祈烨那一句“我很高兴”,实为一语双关,耐人寻味。

范祈烨品味出了她话语中的威胁意味,一挑眉还是把她放了下来,盯着她的眼神有一丝玩味。他只是想到,出生以来,好像真没人这么跟他说过话。

“我现在没有心情跟你闹。”南歌瞅了他一眼,在他暗沉沉的眼神里居然有一丝心虚。接着挺了挺背脊。

范祈烨眸眸中笑意更深,似是听话地把背包递给她。南歌整理着带子背上背包,垮着一张俏脸道:“我跟你说好啊,‘越鸟戒’暂时只能先放我这里,等想到办法就取下来给你。”想想,又道:“深山老林里,总会有些荒诞离经的古老传说,你不会真的信以为真吧?”

“你是说‘珀眼狼女’?”

南歌默默点头。

“以前不大信。”范祈烨似乎真是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世人只知晓“越鸟戒”是梵氏少主的信物,但只有真正的梵家家主才能感知这枚戒指封印的灵犀,正是寻找“卢嵻神女”的神引,南歌的身份已经得到确认,至于龙鳞山里那些传言,恐怕是龙鳞山先祖为了维系与掸邦的关系定下的誓约,被揣测曲解之后的产物。毕竟世上很少有像梵氏这样,源远流长,始终在时间长河里绵延不绝长盛不衰,守卫尘世一方的大家族,有些传统和世盟,难免在历史的波涛汹涌里涣散、扭曲、甚至遗失。

“可是现在觉得,信一下也无妨。”他唇角溢开让人神魂颠倒的笑,轻声缓语地总结,惹得南歌更加烦躁。如果说之前他还在迟疑应不应该牵扯她走进他暗色的世界,那在确认她就是卢嵻神女转世之后,就真的不会有丝毫犹豫了。也曾经历情爱的他,知道这一次的不同,自己,是真的动心了。

逃避自己的感情,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

可是低头看见她藏在一头可爱卷发中的小脸,纠结不开的眉头,莹莹闪烁的棕色瞳眸,范祈烨隐隐有些不忍,那么单纯善良的小丫头,到底怎样去面对自己凶险未知的命运。于是结论还是只有一个:她只能留在梵祈烨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