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在上:非漂女孩是只妖(冰冻虫虫小说)免费阅读

事实证明了南歌未敢深究的不安,当中国外交部使团入场时,她看见了苏阳修长笔挺的身影。十年,足够把这样一个身形,深深镌刻进她曾经恍若新生的少女梦幻,尽管他们很少见面;尽管他只是每月准时把生活费汇到她的账户;尽管他只是偶尔想起,从他走过的某个异国他乡寄来一张明信片,附上三言两语激励的话,末了,签上他龙飞凤舞的外文名字:Stephan SU. 她描摹过无数遍,怎么也想不通,怎么他能把蛇爬一样的“S”写得那样神采激荡张扬肆意鼓舞人心。后来顺理成章地爱上了外语,选择了据说“情人间的语言”:法语。后来他给南歌也取了一个“S”开头的名字Sylvia,他解释,是树之精灵。她心里颤巍巍地苦,怎样发奋努力也赶不上他,三年双语本硕连读、精通多语种奇才、同传大拿、高翻院红人、外交部重点培养……这样飞快的脚步,已经是外语界神一般的存在。一度相信靠自己能改变命运的南歌深深地挫败了。从进外语学院的那一天起,她就一面心情复杂地听着各种关于他的传说,一面小心翼翼地守护着与他的联系。虽然这种联系与其他接受捐助的贫困生似乎没什么区别,但是,又似乎有些区别……比如他会在她的生日寄来各种奇异的礼物,年年如此从不迟到,或是一枚非洲西海岸的漂亮海螺;或是一支埃及镂花书鉴;或是几片魁北克的枫叶;有一次甚至寄了一把古巴的雪茄钳……是他将南歌最不愿面对的生辰变成了每年隐隐的期待,不仅因为这些物件勾起的各种色彩缤纷的联想,还有不知什么时候养成的默契,收到礼物后她会给他回一个很长的电话,聊一聊这一年,听一听他的声音,与他电视直播里干练纯净气势迫人的同传声音不同,电话那头的他总会耐心地听她叙述着生活和学习的细枝末节,时不时低声插一句中肯却温和的建议。有时候她找不到话说,冷场几秒,彼此就这么听着对方的呼吸,也能莞尔……

“Stephan SU!”一位热情的欧洲使节迎面搂上苏阳的肩头,行云流水一套老友相逢的贴面礼,“哦不对,苏司长阁下,一别两年,高升了啊!”说的竟是一口流利的汉语。苏阳瞅了一眼这位特别爱炫自己汉语水平的大使,点点头应付着,目光梭巡在金碧辉煌人影攒动的圆形大厅里,好像在找什么人。今天人真是不少。

南歌握着冰凉的郁金香杯,金色的MOET香槟在杯中冒着优雅的细泡。像她此刻乱麻麻的心。踟蹰着是继续在入口处的人群里自欺欺人地遁形,还是上前追随开始在场中应酬自如左右逢源的许胤齐。

罢了,早晚得面对。

正准备挺身而出,苏阳高大的身形就闪到了眼前,朝她伸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风度翩翩,简洁明了地自我介绍:“你好,苏阳。”

有一瞬,南歌似乎真的相信他不记得自己了,她眼光沿着苏阳白色衬衫袖口银色的S型袖扣,一路朝上,撞进他俊秀中透着几许狷狂的眉目,里面一抹浓沉的色泽,黑的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南歌伸出有点凉的右手,匆匆跟他碰了一下,没等他抓紧就撤开,目之所及许胤齐正在同G国礼宾司司长相谈甚欢的样子,于是说:“不好意思苏主任,我领导在等我。”她脱口而出,当然不知道苏阳今天的身份是非洲司副司长。

苏阳蹙眉看着错身而过的南歌,右手握成拳,忍住了伸手抓住她胳膊的念头。十年来见面不过八次,他今晚却在宾客云集的大厅一眼认出了她的侧影。她想要低调地隐藏,殊不知,那个独属于她散漫带着疏离的姿态,让再普通不过的纯黑色one piece礼裙,再也掩饰不了玲珑有致的身段,散发性感的神秘气息。一头及腰的自来卷长发,在华丽的巨大水晶灯照耀下闪着褐红色的光,仿佛大簇炽热的火焰,烫人眼睛。近看,浅麦色肌肤在光影里呈现迷幻的金,衬得那双琥珀色凤眸更加皎皎动人,红唇点绛,像一粒饱满的车厘子,泛着晶莹。

失踪整整一年零八天,没有任何解释,现在还逃?!历来以沉着冷静享誉外交圈的Stephan SU现下感觉胸口有些堵的慌,难以抑制的小火苗蹿到了眼底,不过也只一瞬,便苦涩地熄灭。十年前的那一天起,他条理清晰的生活,就被森林里飞出的一只“小精灵”撞乱了。他永远记得,细瘦的小女孩一脸灰土两团怯怯的高原红,手臂和颈项布满新新旧旧的伤痕,歪着头,眨着蝶翼似的浓密长睫,棕色瞳仁迷迷蒙蒙地望向车窗外的他。时光之流在那一秒滞了一滞,他听见自己嘭嘭的心脏敲击之声。

音乐骤停,大厅里有轻微的骚动,宏伟的雕花大门打开,G国总统在家眷和亲卫簇拥下姗姗来迟,踩着大厅中央的一条红毯与各位贵宾握手致意。握到中国外交特使时刻意加重了力道:“抱歉司长阁下,刚才在官邸接待了一位贵客,耽误了些时间,希望您能理解。”苏阳爽朗一笑:“总统阁下言重了,您方才接待的贵客,已经提前给我致电知会了,我们深表理解。”总统为苏阳无懈可击的西班牙语和弦外有音的措辞怔了一下,旋即意味深长地拍了拍他的手背。

还未来得及走到许胤齐身边的南歌从人缝里看不真切,只觉得苏阳一贯不卑不亢凌厉风行的外交风范,确实让人折服。同时侥幸自己身为东方女性,天生身材娇小,尽管踩着八厘米的高跟,也顺利被淹没在一群人高马大的外国人堆外,与处在“一线”的外交使团隔了一层又一层。那边许胤齐应付着礼宾司长几次询问南歌所在,含糊着转移话题,也不好来寻她。南歌顺手把香槟递给路过的摩洛哥侍应,习惯性地道:“Merci !”侍应是个年轻的小伙,灰蓝色的眼睛看着南歌呆了呆,刷的红了脸,用法语道:“小,小姐,还需要其他饮品吗?”两人都有点紧张,都忘了G国官方语言其实是西语。南歌扶额,自嘲地笑笑,摇摇头;侍应会意,羞涩地笑笑,点点头。

总统一行已经坐在贵宾区休息,晚宴正式开始,因是地中海式自助晚宴,再次响起的音乐是悠扬婉转的阿拉伯风格,精美诱人的食物飘香,衣香鬓影间推杯问盏谈笑风生,东南角的舞台上,几个穿彩色亮片抹胸裙的北非舞娘踏着节奏翩翩起舞,气氛渐渐轻松热烈起来。南歌第一次来这种场合,没什么熟人,也就是跟几家公司领导的陪同翻译打打招呼,然后被充满异域风情的舞者吸引,走近才发现舞台后藏着一个弧形露台,灯光黯淡。索性到餐台拣了两块点心,准备端着碟子到露台垫肚子,绕过舞台突然感觉清净许多,银叉子插着提拉米苏正欲往嘴里送,露台外花园阴影处传来一阵激动的女声:“我见到他了,我刚才见到那个人了!”原来这里不只她一人。

“你真是好运。”另一个女声艳羡地道:“传说眼睛是瑰丽的紫色,是不是真的?”

“是浓郁的紫,接近黑色却比黑色深沉迷人啊……”声音的主人显然有点陶醉:“关键是,长得真是妖孽!”声音更近了,在往露台来。

回避显然已经来不及,南歌打定主意,决定假装听不懂西班牙语。不过倒是有些好奇,怎么又一个人因为眼睛的颜色被定义为“妖孽”了,南歌撇撇嘴,紫色,似乎比她的“珀眼”更牛掰啊……

谈话的两人从树影里走出,拾级而上登上露台,看见南歌正趴在石栏上,含着满嘴甜点“看风景”。

“Sylvia小姐!”其中一人喊道:“很高兴再次见到你。”

南歌扭头,有点尴尬。是上次觐见总统时负责通传的小秘书,黝黑皮肤圆圆脸,一头绑着五颜六色珠子的小辫。

“对啊,又见面了,真巧。”是叫Yeshina吧好像。

“我给你介绍,”Yeshina倒是热情大方:“这位是我的朋友Aline小姐,元首的小女儿,本国刚上任的民航部部长。”说着颇为骄傲地亮出身后肤色银灰的混血美人。

民航部,不正是许胤齐手头最大case的直属部门吗!南歌忍住马上跳出去拉许胤齐来“拜山头”的冲动,急忙从手袋里掏出名片:“您好Aline小姐,幸会幸会,我是GMC的……”

对方扫了她一眼,摆手打断她,涂着丹寇的两指夹走她递出的名片,看也没看扔进香奈儿手袋:“Sylvia小姐,这种情景谈公事真是有点扫兴。”

呃,那谈什么?谈情说爱?南歌有点懵。

“刚听Yeshina说,你来自中国的西南方,离东南亚很近的那里?”

南歌点点头,不敢有多余的动作。

“那,你了解,不,你知道一个叫‘范祈烨’的男人吗?”

南歌摇头,我为什么要知道?

Yeshina夸张地瞪着她,Aline狐疑地盯着她,用的皆是一种“你是亚洲人怎么能不知道范祈烨”的眼神。在确认南歌不是在装傻之后,Aline显然失去了兴致,扭着水蛇腰走向大厅,Yeshina朝南歌点点头快步赶上,浓重不散的香水味让南歌打了个喷嚏,然后第一反应是想翻出手机来百度一下这个“亚洲名人”,才想起手机在大厅安检口被扣了,这次宴会的安保级别史无前例了。涉世未深的南歌当然也不会想到,即使网搜也会无果,这世界上有些庞大的家族,世代都隐藏在世人的目光背后,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操纵着博弈着千丝万缕的人间格局。

“Sylvia小姐还记得我吗?”G国礼宾司长Martin蓦地出现在身畔,左手拎着两只高脚杯,右手一瓶波尔多红酒,显然有备而来。南歌在心里皱眉。

“元首和特使刚刚离席,总算可以松口气,”Martin摆出最平易近人的神态,似是随意地扬了扬手里的酒瓶:“可否请Sylvia小姐赏光喝一杯?”眼里灼灼的光芒却让南歌觉得如果拒绝他,后果会很严重。总统的侄子,一国礼宾司长,这样盛情的邀请,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怎能不识抬举……

Martin把水晶杯放在大理石围栏平台上,汩汩地几乎倒满,递过来。

南歌硬着头皮,看着殷红如血的液体,伸出手。

“月下、佳人、美酒,Martin先生真会享受生活啊!”大厅里走出一个黑影,在光线的变幻里透着没来由的幽异。南歌觉得自己没看错,Martin的手抖了一下。

“哪里哪里……呃,范先生没有随元首去往行宫吗?”Martin扯着嘴角笑道。

“那种地方规矩太多,又不好玩。”伴随着一声慵懒的戏谑,黑影飘到幽微的廊灯下,还是黑,黑色的发色如漆,黑色考究的西服套装贴合颀长身形,甚至他与Martin熟稔地握手时,还露出拇指上一道黑莹莹的爠石扳指。然后她看见了一张惊为天人的年轻面庞,肌肤堪比羊脂白玉,眉如墨画,唇若抹朱,鼻拟刀裁,子夜星眸斜飞入鬓,左眼下一颗小小的玫瑰色泪痣,平添几分妖冶。中国古籍里记载这样的面相“一生流水,半世飘蓬。”也算担得起“红颜祸水”一词了。

被称为“范先生”的美少年很自然地抄走Martin手里的葡萄酒杯,优雅地擎到嘴边呡了一口:“年份尚浅,室温过高,没醒,还倒满杯,啧啧,老马,你的品位掉哪儿去了……”

Martin:“……”

“Sylvia小姐,我过来时似乎看见GMC的人在找你。”他眼皮都不抬地发声,音质犹如纯银洁净柔软。

南歌如蒙大赦,迅速与两人告别。走了两步想起此刻不能说出的谢意,回头,猛然与他目光相遇,她看见他暗紫龙睛里的若有所思,他发现了她珀眼冰眸中的惊慌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