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在上:非漂女孩是只妖(冰冻虫虫小说)免费阅读

南歌对非洲的网络真是抓狂,短短几千字关于NARAN检查团访问的简报,传了半小时都在最后关头断掉。

“头儿,你没收到短信吗?电信公司今天基站维护,网络会不稳定。”曾俊从另一台电脑屏幕前伸出个黑发凌乱的脑袋,提醒她。

懊恼间用法语低声骂了句娘,有一只温暖的手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猝不及防地发现,办公桌那头站着笑意融融的苏阳,天青色的衬衫随意挽着袖,露出白皙漂亮骨肉均匀的一双手。因为个头太高,他身子微微向前倾,压低声音道:“小丫头,世界上最优雅的语言,是用来骂娘的?”黑玉一样的眼睛,静静潋滟着晨光。

“……法国电信公司的网络,真是如同法兰西民族一样疏懒。”为了掩饰心情,南歌把遮住脸庞的卷发撩到脑后,束高,迅速挽了个髻,一气呵成,指尖有点不易察觉的颤抖。细长优美的鹅颈,落下几卷柔细的碎发,像轻盈的花瓣,悄悄飘落在他的眼底。

“吃早饭了吗?”他用法语问她,一句最家常的寒暄,因为他深沉的声线,竟让人听得心怦怦直跳。仿佛早就知道答案,他帮她合上了笔记本电脑:“随行翻译有临时任务,我向贵公司借调了你,希望你不要介意。”看她一副“介意,非常介意!”的表情看着自己,苏阳那双本来就有点孩子气的眸子弯的更深了些,笑意蔓延到了唇角:“放心,就是一个上午,我其实是来向你告别的,下午三点要飞巴黎。”

南歌这才注意到门外两个正装秘书模样的人,身边都放着黑色登机箱,皆是低调奢华的外交部统一制式。办公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那两个秘书看起来倒像是在把风,莫名让人觉得尴尬。

“这样吧,特使阁下请我喝咖啡,”她想了想,又补充道:“自由塔旋转餐厅。”转念又觉得虽然想要狠宰,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能太高调,便改口道:“还是卡门酒店吧……”那边有本地特色的草编圆顶小包房。

“就自由塔。”苏阳想都不想地打断她的纠结,递给她一把丰田陆巡的电子钥匙。她不明所以。他耸了耸肩:“我第一次来G国。”所以自由塔是哪里?

“别告诉我你出国前没有考驾照。”他似乎心情不错,咧着嘴问她。

“你不是有专用司机吗?”

“送翻译办事去了。”

“门外你那两个同事,有国际驾照吗?”

“他们马上也要办事去。”

“……”南歌懒得再搭理这个连扯谎都毫无诚意的外交特使阁下,接过了车钥匙。

两人驱车到达自由塔登上塔顶旋转餐厅时,距用餐时间尚早,弧形落地玻璃幕墙外,滨海大道尽染灿烂阳光,碧海蓝天一片澄明浩瀚,几内亚湾温柔的海面上,懒洋洋的白色浪花,由远及近漂卷而来,又悄无声息地隐遁在银色沙滩的怀抱。

前台是个漂亮的乌拉圭女孩,看到他们明显露出惊艳之色,在请求合影被拒绝和被苏阳比自己还流利标准的西语发音再次震撼之后,有点羞涩地问:“您是日本人吗,还是韩国人?”

“我们是中国人。”苏阳字正腔圆地回答。

南歌觉得苏阳这种时时刻刻“我为中国代言”的职业习惯有点逗,引来苏阳又一记敲额:“丫头,民族自豪感这个东西,是每一个中国外语人的基本素质。”

乌拉圭女孩表示,虽然意大利厨师长还没上班,但可以提供现磨的咖啡。苏阳从善如流地点头,南歌却表示未能狠敲他一顿的遗憾。

“你可以把咖啡喝的慢一点,捱到大厨上班,我们再继续点菜。”苏阳有点好笑地道。

“为什么?”他向公司借调自己一上午,就是为了请她吃饭?

“我升职了。”苏阳答非所问,暗示她痛宰不用手下留情。

待到咖啡上桌,南歌真是有点饿了,苏阳执起鎏金的咖啡壶倒了半杯,再注入半杯雪白的热牛奶,投进一块方糖,搅匀轻推到她面前。南歌想起煮茶的范祈烨,周身都缭绕着悠然的古韵,跟苏阳的风度翩翩,完全不同的路数,却殊途同归的潇洒漂亮。

捧着热气腾腾的法式咖啡,凑到唇边吮了一口,正是自己最喜欢的味道。当年苏阳“捡到”南歌,带她返回了城里唯一一家五星级酒店,立刻把她扔进浴室请来女服务员从头到脚洗干净。等终于换上他新买的衣裤,被放出水汽氤氲的浴室,因为语言不通,她龇牙咧嘴地扑到他面前表达不满,像一只还未驯化的小兽。然后拍拍小肚皮,示意自己已经饥肠辘辘。也是早晨,也是尚未饭点,苏阳拿起电话给她要了一杯黑黑苦苦又香香甜甜的东西。就是一杯法式Cafe au Lait。

结果成功让她一夜未眠,睁着一双晶莹发亮的棕色瞳眸,盯着欧式吊顶上金色的描边,脑子里一遍遍重复着第一个学会的普通话词语:苏阳,苏阳……

之后养成了一个秘密的习惯,别人给自己催眠时数绵羊,她呢数苏阳,一个苏阳、两个苏阳、三个苏阳……很多个苏阳,很多画面的叠加,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数不过来。

看着她餍足的表情,活像一只午后暖阳里的猫咪,苏阳的眼里闪过一丝宠溺。

南歌感觉头上轻微的触感,苏阳在她的发髻上插了什么东西,示意她朝玻璃幕上看,那里倒映着她浓密的发髻上,颤巍巍一只振翅欲飞的雾金色蝴蝶,与她琥珀色的眼睛交相辉映,微微扬起的眼角灵韵流光,芳华静染。南歌的脸上,艳丽的红晕在悄悄蔓延。

“生日快乐,Sylvia!”他轻声喊她的法语名字,他给她取的名字,目光暖洋洋地融化着她。

他还记得。

南歌怔忪地看向他,在她十年的生命里,每一年都期待的惊喜,哪怕在她卑鄙的逃跑之后,他也没有失约。两人安静的目光相遇里,好像有很多话要说,又好像找不到多余的话说。

南歌开始讨厌这样的自己,这样理所当然享受着他的牵挂他的礼物甚至他经济上的资助,不思回报,卑鄙逃离,在被他逮住还有脸皮若无其事地插科打诨的自己。离开时她告诉自己,至少守住了尊严。可是现在,他依然坦荡温柔,甚至没有询问她原因,而只是加深了一贯给予她的温暖。

让她觉得无所遁形。

“有时候我在想,你或许就是《圣经》中的守望圣者。”南歌低下头,搅咖啡。

“南歌,看着我。”他第一次这么严肃地要求她,她抬起了头,怔愣着望向他蕴着深沉夜色的眼睛,里面是她未曾见过的认真:“我不是一个虚幻的概念,我是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欲、须渡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取蕴之劫,与你一样也会自私也会迷惘也会走失的活生生的人。一个普通的男人。”

南歌的心漏了一拍,她听懂了,他赠她这支银钗,十年来第一件带着明显性别特征的礼物;他亲手为她簪在发间,绾青丝,挽情丝。从这一刻起,他想要用一个普通男人的身份,继续包容她呵护她牵挂着她。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他。

“南歌,我们相差七岁……我需要一点时间来鼓足勇气。”他英挺帅气的脸上竟然浮现红晕,语气里有淡淡的无奈。

此刻,南歌脑子已经无法思考,眼前像是盛放着一场绚烂夺目的烟火,华彩万丈,美丽得那么不真实……只怕熄灭了却是异常的空冷。她再次垂下了眸子,长长的睫毛有微微的颤动,手里攥着银色的咖啡勺紧了又紧。他伸手覆住她执勺的手,感觉她的手轻滞了一下,然后缓缓松开。

南歌全身的观感都集中到手背的温度,灼热的,带着微微的汗湿,传达着他的郑重。

“如果我的父亲,曾经让你觉得难堪,那我替他向你道歉。”苏阳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怜惜和柔情:“但是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我的决心。”

“苏阳……”南歌默念过万万遍,却是第一次面对着他这样喊他的名字。仿佛有一团火卡在喉咙,烧光了她所有的言语。

苏阳黝黑发亮的瞳仁闪着温润的光,看着她头顶灵动璀璨的蝶翼,忍不住伸手拂过她低头时散落的几缕青丝,手指停在她的耳后舍不得离开。他的小女孩,终是长大了。

然后,他轻轻掰开她再次收紧的手指,把鎏金白瓷的咖啡杯递给她:“喝吧,温度刚刚好。”

“关于这件事,你先不要回答我。”他缓和了神情,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在这种海拔为零的沿海国家,‘醉氧反应’会影响人的思考和判断力”。漫长的十年,他不断告诉自己,这个宛若重生的小女孩,需要足够的空间,独立自发地完善心智,找到自己的梦想,思考自己存在的意义。这样的她,让他不敢轻易靠近。而现在,他也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陪着她继续发现生命的美好,让他和她的世界渐渐融合。

“还有一件事,”他转移了话题:“那个范祈烨,你最好不要靠近他。”

她疑惑地看着他。

“并非善类,”他继续道:“他真正的名字,是梵祈烨。”一个连名字都狡兔三窟的人,真诚和信用就大打折扣了。

南歌看着苏阳用蘸了牛奶的指尖,在桌面写下一个“梵”字,倏地睁大了眼睛。又不着痕迹地掩过。

梵祈烨这个名字,对于苏阳有着更深广的含义。缅甸掸邦梵氏,在东南亚甚至南亚,几乎是一个久远的神话。从三大王朝时期的纷纭传奇,到殖民时代的清逸避世,亦或是而今联邦政体下的明灭身影,梵氏帝国究竟有多庞大已经无人知晓也无人敢于深究。而与世界上其他类似的大家族不同的是,据说梵氏每代掌门人都拥有与生俱来的神秘力量,一种最原始最接近自然界的“神佛之力”。这样的家族,在一个以佛教为信仰的国家,俨然已经成为一龛人间的神佛。

但苏阳现在能做到的,只是对南歌点到为止:“那天国宴,我看见你们有过接触。”他当时受邀同总统一起返回府邸,不得已只能留下她。

南歌点点头:“我和他并不认识,应该是许总托他去帮我解围。”

“解围?”

“因为项目的事,跟新任的民航部长有点争论。”南歌直觉地不愿意他知道与礼宾司长的纠葛。

苏阳蹙起了俊眉,见她一副不想再讨论的样子,也就不再深究,只嘱咐道:“民航部现在是你们公司的大东家,你还是尽量注意的好。遇到困难,一定跟我说。”最起码现在自己是总统的座上宾,总统数量众多儿女中的一个,他还真的没放在眼里。

南歌忙不迭地点头:“知道了,同性相斥嘛,你懂的。”

回程换苏阳开车,南歌缩在副驾驶座上,降下半截车窗,猛烈的海风灌进来,模糊了视听,她仍旧有点神不附体,偷偷瞄见苏阳浅色的衣领也被风撩起,如墨的黑发烈烈飞扬,俊脸上悄无声息地绽开笑容,头也不回地问她:“怎么样,还满意吗?”

“满意……”生日大餐?简直太丰盛了些。

“我是说,你偷偷评估男朋友的颜值,结果满意吗?”

被抓了现行的南歌,脸再一次不争气地红透,连出声辩解都没了底气,闷闷的沉默两分钟后才想起,自己好像没答应什么吧?外交官,真是狡猾!

扶着枪打盹的黑人门卫,看见黑色车头的外交车牌,忙不迭地打开印着GMC的铁门,车子静静滑入营地大院,正值安静的午休时间。苏阳一把漂亮的倒车,进入专用车位,南歌发现他开车时习惯舒展着修长的手指,单手抹动方向盘的动作显得挥洒自如。鬼使神差的朝上一瞥,目光撞上了他侧过来的脸,一张深深镌刻进脑海,而此刻还是觉得俊美得陌生的脸。

苏阳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俯身扣住了她的后脑勺,最初只是情意绵绵的轻吻,渐渐变得深入而炽热,几乎夺走了她的呼吸。她震惊在唇舌间的骇人触感,原来有的时候,语言真的不是最完整的表达,他不顾一切在唇齿间的追索,释怀了她十年里日日夜夜啃噬心灵的虚妄,推翻了她“叛逃”之后的惭愧屈辱,更让她懂得了他同自己一样长长久久的思念。

她轻轻阖上眼眸,不知该如何回应。

末了,连他都有些微喘,带着暧昧温度的指腹摩挲着她颈后的碎发,在她耳边沙哑地低喃:“对不起,南歌,好像有点……太快了。”温热的气息,烫着她敏感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