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多月的小工没有白做，梁枫不仅熟悉了建筑工地，还对建筑工程的情况有了一些了解，为他后面在中海建筑圈崛起打下基础。

但现在他愁死了，没有BB机，更没有大哥大和轿车，怎么以建筑老板的身份去谈工程？

光身子去谈工程，不像老板啊！

建筑公司的资质也没有，跟陈宏兵说，这个工程就会被他们摘走。

梁枫呆呆地想了一会，连忙去对面小商店打王老师拷机。

工地上已经复工，小工头在喊梁枫，梁枫却躲在商店里等王老师回电。

等了二十多分钟，王老师气喘吁吁地来了回电：

“谁打的拷机？57是什么姓？”

当时拷机有个姓氏的代码数字，梁是98，陈是57。怕王老师知道是他打的拷机，不回他电话，梁枫有意说了陈宏兵的姓。

1994年年初出现中文BB机，两千多元一只，能在上面留言。下半年出现摩托罗拉手机，塑料翻盖的，也是两千多元一只，通讯才开始方便起来。

“王老师，是我，梁枫。”

王锦轩有些奇怪：

“你怎么报陈的姓？”

梁枫嘿嘿地笑了：

“我报错了。呃，王老师，我想请你帮个忙。”

王锦轩说：

“什么忙？你说。对了，你在那个工地做得怎么样啊？”

梁枫笑着说：

“王老师，托你的福，做得很好。开始不适应，也觉得累，后来慢慢习惯了。”

“今天，我给你打拷机，是有人给我介绍一个工程。”

“什么？给你介绍工程？”

王锦轩惊讶极了。

梁枫笑着说：

“是的，是幢高层建筑，三千五百多万造价。”

“你在工地做小工，怎么接工程啊？而且是幢高层建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老师，我接下来后，分包给人家，不就可以了吗？”

王锦轩沉默，心里佩服梁枫胆子大，有头脑，是个富豪的料。

其实也是时势造成的，当时还没有招投标制度。建筑工程从开始的“邀请”，到后来的“承接”，再到后面的“招投标”，经历了二十多年历程。

1985年，中海建设曲阳新村时，建设部门到江北去请南通的建筑队伍，南通后来便成了“建筑铁军”。

不到四五年，大批建筑队伍从全国各地涌进中海滩，就不是“请”，而是“抢”了。

大概从1990年开始，大家开始“抢”工程，于是建筑圈便乱象环生，浆糊乱捣，出现了一大批“捣浆糊人”，中海人应时发明了一个新词——捣浆糊。

乱世出英雄。那时，中海滩上每年都会诞生成百上千个“浆糊英雄”，梁枫就是其中一个。

没有严格的招投标制度，给这些“浆糊英雄”创造了各显神通，混水摸鱼，一夜暴富的机会。

“王老师，我没有BB机，就报了你的BB机号码，有个姓刘的打你拷机，你一定要回，然后打这个电话，把约定去谈工程的时间地址告诉商店老板，我每天都来商店问。”

“呃，王老师，你跟我一起去谈一下吧。我一个人去，又没有BB机，不像的。”

王锦轩头直摇，嘴上却答应道：

“好的，梁枫，看来我得支持你，否则，你会失去这个机会。”

挂了电话，梁枫多给商店老板两角钱，让他接到王老师电话，帮他把内容记下来。

多得两角钱，商店老板答应得快快的。

走出商店，梁枫心里更加着急。

还有两件事必须马上办，一是复印蓝天建筑公司的资质证书，二是买一身像样的西装，哪怕是地摊服也行。否则，没法去谈工程。

梁枫走进工地，一边干活一边候着溜进项目经理室的机会。

候了三次，才候到林宏兵不在里边，他悄悄溜进去，把蓝天建筑公司资质复印件藏在夹克衫内袋里。他溜出工地，去街上找复印店复印了两份，回来把原件偷偷放回原处。

第二天晚上，梁枫找到林宏兵，没有说话，就一脸愁苦地低下头，哧哧地抹起眼泪。

林宏兵看着他，有些着慌：

“梁枫，怎么啦？又有人欺负你了？”

梁枫在手指上涂了一些辣椒粉，进门时在眼角抹了一下，立刻被辣得眼泪直涌。

他抹着眼泪说：

“林经理，我妈妈身体不好，要住院开刀，我家里没有钱，我都急死了。”

林宏兵愣住。

梁枫像真的一样说：

“我做的42天工钱，你能不能先付给我？再借300元钱给我。这钱到年底，在我的工钱里扣。”

那时的建筑工地，平时都只发生活费，工钱到年底才发。梁枫做了一个多月工，拿到过30元生活费。

林宏兵有同情心，也看在王老师的面子上，马上站起来，把梁枫领到财务处，对会计说：

“他妈妈生病，要住院，你给他支付五百元钱，让他写张借条，年底跟他结账。”

会计愣了一下，让梁枫写了一张借条，给了他五百元钱。

梁枫第一次拿到这么多钱，心里激动不已。

第二天，他以回家弄妈妈看病为由，请假出去，先到商场看来看去，花三十多元钱，买了一身西装。再花五十多元钱，买了一双皮鞋，一件白衬衫，一条领带，一只皮包。

最后去通讯店，花两百四十多元钱，买了一只BB机。

有了BB号码，他又花十元钱去印了一盒名片。他在名片上印着：

梁枫，中海蓝天建筑公司副总经理。横线下面只有一个BB机号码，其它什么也没有。

梁枫不能回工地，找了个地下室开的招待所，花十二元钱开了一个房间。

他住下后，马上到服务台打王老师拷机，把他的BB号码告诉他，让他接到刘斌的电话，打他拷机。

梁枫关了房间门，把新买的衣服皮鞋领带全部弄到身上，在镜子里一照，感觉这身行头尽管档次不高，但整个人都变了，从工地小工变成一个有些滑稽的小老板。

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啊！

等了三天，没有等到刘斌的电话，梁枫换下新衣，穿上民工服，再去工地做小工。

他不敢把BB机别在腰上，调成震动后放在裤子袋里。把新买的衣服裹上报纸，塞进蛇皮袋，放在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