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析寅时便醒了过来。

拉开门扉，嗅着携了花香的气息，苏析心情颇好。她决定了，要是孟知玖不答应她去参加入学比赛，那么她便一哭二闹三上吊，把不要脸不要皮做到极致。

这是在书阁胖师兄教她的。当时对此嗤之以鼻，如今想想，胖师兄对这世间许多道理还是看得很通透的，每每都有自己一番独特的见解。只是书阁之中，她重于学习，加之少阁主大抵是将她保护得太好了，此番出世，她渐渐看得明白，自己对于“处事”这门学问实在知之甚少。

嗯，总之就是在说服自己先走出“没脸没皮”的第一步。如此一想，苏析耳根又有些微红。拿了本书，走出偏殿，急急去透一口气。

“小言子？”苏析见一个瘦小的身影倚在东宫门边，心头一惊。不会是昨日酒还未醒，稀里糊涂地就在这睡了吧。

苏析快步跑去，伸手想一探究竟，却发现小言子眼是睁着的，还很红。

“小言子，你，怎么了？”苏析关切地问。

“啊，是少师啊。”直到苏析将手覆在他肩上，小言子才回过神，叫了一声。

“你这是怎么了？”苏析又问。东宫上上下下婢女侍从甚多，可只有小言子是真与孟知玖亲近。且苏析看得明白，这二人毫无身份之别，说是主仆，孟知玖倒更像是把小言子当亲人。

“今日，是圣文皇后的祭日。”小言子低着头，伤心道。

苏析恍悟。孟知玖说要见的人就是圣文皇后了。

“苏析，呜呜呜，我好伤心。”小言子突然抱住了苏析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

“小言子，殿下是出门了吗？”苏析一只手停在半空，不知道该不该拍下去安慰安慰他。

“嗯嗯。”小言子闷在她的腿上应道。“苏析，你不知道圣文皇后是个多好的皇后，她漂亮，她温柔，她待人有礼，她从不处罚下人，就连大声说话我都没见过。”

圣文皇后是璃国三公主言安玖，十五岁便来亓朝和亲嫁给当今圣上，那时还是太子的孟君然。都说帝后伉俪情深，诞下一儿一女，喜乐无忧。可开宗九年，圣文皇后和公主孟知安却接连遇险。圣文皇后中箭被带到庆文殿，最终救治无效而亡。而公主却是掉落悬崖，尸骨无存。

那时孟知玖不过九岁，而公主孟知安才四岁。当年的事，其中细节无人知晓，只是开宗九年，曾经活跃在边境依附璃国的琉璃岛被一夜除名。

其实这其中细节苏析在书阁无意间看到过。轻叹了口气，苏析终是拍了拍小言子的肩膀。

“小言子，你别哭，不然我也想哭。”她生来无母，孟知玖年幼丧母，小言子更是自出生就无父无母，她也不知道他们谁更惨。“殿下何时回来？”

“左右不过辰时，因为皇上下朝也会去看圣文皇后，殿下应该不想和皇上碰上。”小言子一句话说完，抱着苏析的腿又是痛哭。

两人就这样坐在东宫门槛上，苏析手里的书一页也没有翻动，直愣愣地望着远边琼楼玉宇。小言子则靠在苏析身上，眼眶都没干过。

大约是几时？苏析也不知。只是来人匆忙将信交到苏析手中时，苏析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酸险些摔倒。

是父亲来的信。可苏析仅一眼，便知晓是兄长写的。虽然兄长模仿父亲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可苏析总觉得兄长许是太孱弱了，落笔回锋少了父亲的力道。

急忙打开信件，苏析急急浏览，明面看似要她多去裴府走动看看外祖，可字里行间她与兄长自定的独特排列却告诉她速去沈府，长歌有难！

将信收起，苏析同小言子道：“小言子，我去沈府一趟，殿下回来，替我告知一下。”不等小言子回应，急急向宫外走去。

苏析走得很快，快到要跑了起来。可在宫里，她要遵守宫中礼仪。沈长歌是她兄长的心上人，也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能让兄长这般着急送信，一定是出了大事。苏析让自己镇定下来，细细思索。

沈长歌才是真正流着沈府血统的小姐。沈丞相并不姓沈，而是年少入赘沈家后改姓的。而沈长歌也是沈丞相的原配，原沈府沈太师独女所生，所以沈长歌才该是正经的沈家嫡小姐。

可沈太师死后，沈夫人伤心过度，没一年也死了。那时沈长歌不过五岁。让人可笑的是，沈丞相竟是从外带了一个民女立其为妻，而且还有个六岁的女儿取名沈长清。这倒是为一世英名的沈丞相带了洗不去的污点。

说来也怪，沈丞相后来立的妻从不在贵圈露面，只在家中吃斋念佛。后来沈丞相又陆续抬了许多妾，其中就数定远将军的女儿朱武生了两个儿子。所以沈府后院现在实际掌权的女主人便是朱武，仅是没有正妻的名分罢了。

沈丞相不再府中，沈长清在风翎书院求学，沈夫人吃斋念佛，如果出事，只能是出在朱武身上了。坐在马车上的苏析如此想着，掀起帘子叫车夫再快些。

“苏府苏析求见。”苏析立于沈府门前恭敬道。

“苏公子，老爷还没下朝，苏公子可里面坐下，稍等片刻。”

“我来找长歌姑娘，劳烦带路。”

管事愣了愣，立在门口有些犹豫。

“怎么，不妥？”苏析问。

“是这样的苏公子，沈姑娘被二夫人叫了去，二夫人特地吩咐过，不许打扰。”管事斟酌着词。

苏析微愣。“二夫人”这个称呼可见朱武在沈府的威望，越是如此，她便越担心沈长歌的安危。“那长歌姑娘被叫去多久了？”

“半个时辰左右。”

“这样，能不能烦请替我向夫人通报一声？”

“这……”管事有些为难。

苏析有些急了，传闻朱武为人泼辣，惯常用些狠毒的法子治理下人。本以为长歌在府中好歹也是二小姐，如今看来，怕是吃了许多苦头。

不知道兄长知不知道。但应当知道。长歌一出事，便能及时报信于她。只是不知她在书阁时，兄长如何处理。

苏析直接往主坐走去，在管事的诧异下掀了衣袍坐下，微笑道：“太子少师苏析受太子之托，来府有些事想向沈大人请教，既然沈大人不在，那向朱夫人请教也可。”

——

作者有话说：

都是一群没有娘的孩子，好惨！（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