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灵异录(鳕鱼偏锋小说)免费阅读
接下来的几天,我依旧忧心忡忡,总觉得杨叔给人的感觉有那么点怪。
有时候我觉得杨叔就是杨叔。
有时候却觉得杨叔某一瞬间露出的神情,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都会让我十分陌生。
甚至我还觉得现在的杨叔比先前的杨叔更像是杨叔,多少有点真假美猴王里,六耳猕猴以假乱真的刻意感。
从礼城回来在琅城晃悠了有两个星期,一直没等上跑长途的活,每天只是给当地批发市场的饰品店接货送货。
短途运输虽没有长途运输耗费体力,但事情琐碎,劳神费心。
这样的日子熬了差不多有一个来月,我和杨叔才踏上去往常城的行程。
去得路上全程都是杨叔开车,我躺在副驾,迷迷瞪瞪睡了一路,也不知道怎么会困成这样,就觉得身上乏,睁不开眼。
但是这批货要得急,时间上根本不允许我们找旅店好好休息休息。
我俩一对付过晚饭,便又连夜踏上了返程的路途。这回轮到我开,我一口气先跑了6个小时,才下到服务区休息。
我跳下车,点了根烟,就听身后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听声音有些耳熟,转过身来,只见一青年和我迎面站着,他身材瘦高、满脸胡茬,头发有瘪有翘,还有几根支棱地贼高,像极了鸟窝上的杂草。
我定睛一看,原来是宗魁,他正冲我咧嘴乐着。
这可真是太巧了!
我和宗魁这也算是他乡遇旧识,所以再次见面就觉得分外亲切,至于在杉城闹的那些不愉快,早就被我一股脑地抛在了脑后。
宗魁见我吐了口烟圈,馋得直匝巴嘴:“快快快!给我整一根,可憋死我了。等了你有俩小时了。我自己带的,开车那会就抽没了。”
我太知道这种感觉了,尤其是半夜馋烟,但发现粮给断了,想买吧夜里又没地儿去买,只好憋着。等真憋急眼了,就从烟灰缸里捡出来烟屁解馋。
我将火和烟都甩给宗魁,完事儿一寻思,不对啊,他刚刚说是在等我?他等我干嘛?于是问他。
宗魁煞有其事地说:“我来救你啊。”
我一听就知道他在玩笑,于是也逗乐说:“我知道。我也是特地过来接你的。”
宗魁见我不信,指了指我身后的牌子说:“真的。没骗你。你看看你身后写得是什么服务区?”
我转过身来,只见绿色的牌子上写着“陵城”两个大字。这是怎么回事?从常城到琅城,压根不经过南域界啊?
宗魁见我懵了,把手搭我肩膀上笑话我说:“你琢磨琢磨,自己是怎么给自己跑丢的?”
借着宗魁的话头,我开始一点点往前倒。
到常城装完货后,先对付了口拉面,接着就启程了啊。车是我开得,杨叔没一会就睡着了,然后就一直是我一个人开,开着开着……好像就到这,撞见宗魁了。
我试了几次,都只能记起这几个节点,至于中间那段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我说:“你别闹了,快和我说说这是咋回事?”
宗魁指了指货车的位置,低声说:“没觉得车里那位不大对劲吗?”
“你说杨叔?”
宗魁点点头。
我头皮一麻,想起先前应急道上那个穿格子衣的女人,难道真是因为我没关门,所以她趁机上了杨叔的身?
“那你肯定有办法救杨叔吧?”
宗魁说:“她是冲你来的,杨叔应该不会出大事儿。”
“冲我来的?”
宗魁说:“她本来是想上你的身,但不是没上去吗?所以就奔杨叔去了。”
我盯着宗魁的眼睛,怎么看他都不像是在玩笑。
可是这娘们找我干蛋啊!
宗魁这才给我讲起了整件事儿的来龙去脉。
原来宗魁原本是来赴前年之约的,替我母亲渡劫。可是临走前请自己的师姑算了一卦,想着问问路,看此次办事有没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这才凑巧带出了我这一难。就是和那个格子衣女人有关。简而言之,她看上我了,一会就要和我促成阴婚。
宗魁讲完,我心里咯噔一下。怪不得我鬼使神差会跑来南域,上次就是过了陵城才遇见的那个女人。
而且阴婚这个词,我也的确听说过,但我怎么记得是那种单身枉死的人渴望有个伴,才会托梦给亲人,让其帮忙举行阴婚,而且阴婚的对象也是找亡人。
据说要托专人先说媒,再提亲,什么彩礼、嫁妆都得准备,一点不比阳间的婚礼省事。
“对了,我师姑还说,这娘们今晚是势在必得。”
我没明白宗魁的意思,什么叫势在必得?
宗魁一脸坏笑地安慰我说:“意思就是今晚你死定了。”
这个节骨眼,我可没心思和宗魁玩笑:“那我就等到天亮再走。”
“那起不了作用。”宗魁若有其事地摇了摇头,“你躲得过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啊。这种事儿别拖,早解决早清静。今天这不我都来了,你还担心啥?”
我盯着宗魁,心想在杉城也没见过他有什么本事,倒是老刘对他毕恭毕敬,挺奇怪的。
宗魁好像一眼看穿了我的心思:“你放心,放心,你和嘟嘟是两件事儿,就像脚气和脚上长癌一样,情况不同,肯定结果不同啊。”
说完没等我吭声,宗魁从兜里摸出一个红色荷包塞到了我手里说:“时间差不多了,你把这个揣好,关键时刻能保你平安。”
我俩又抽了颗烟后,重新上了高速。
后视镜里,宗魁开着辆银色的夏利,紧紧跟着我。
就这样大约跑了有半个小时,就听车外一阵鸣笛声。
肯定是宗魁,我赶紧看后视镜。不料诺大的车道上漆黑一片,没有灯光,也寻不见车影,只有尾灯处泛起的两处黄色光晕。
这他妈的宗魁,还说什么有他在?这才半个小时就跑丢了个屁的了。我心里骂着,瞥了眼杨叔,他还在睡,呼吸很轻,就像昏过去了一样。
收回目光,就瞅着挡风玻璃外的情景越发眼熟。
根据上回从礼城返程的经验推算,我离开陵城服务区大概也是跑了这些距离,应该就快路过第一次她在道边站着的地方了。
我放慢了些车速,把灯光拨至远光,双眼死死盯着挡风玻璃右前方应急道的位置。
又过了三两分钟。
从车灯射出的光束在空中开始浮现出轮廓。
起雾了。
一切都和上次一样!
我望向车灯照着的地方,就见远处的白实线、隔离带、车距警示牌以及偶尔一闪而过的树丛黑影都渐渐变得模糊起来,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白色纱巾。
此时我心里反倒平静下来,甚至还觉得这女鬼挺讲究,懂得走程序,不像电影里演的猛地出现,能吓死个人。
车子往前继续行驶了有八九公里,不料远处的白雾竟渐渐开始退散。
而且我也始终没在应急道上瞅见她的身影。
难道说宗魁和他师姑整错了?
我正心存侥幸,就见远处突然浮现出一票人影。再听声音,是那种类似于集市的喧闹声。
我松开油门,任车子滑行。
车子依稀减速行进,没过一会,几个人影透过挡风玻璃率先闯进了我的视线。那是一对中年夫妇,身边还围着一个孩子和一个老人。
女人牵着孩子,男人搀着老人,四人全是背对着我而站,穿的十分喜庆,都是红色、绿色这种亮色的棉袄,衣服样式有点像唐装。
车子又开了一段,速度变得越来越慢,前方涌现的人群也跟着越来越多。人群中男女老少都有,衣服款式也是五花八门,有现代,有古装。我几乎挨个扫了一眼后发现,和最先出现的那一家四口一样,所有人都是后背对着我,大家交头接耳,对着前方同一个位置指指点点。
我见前方道路已被彻底堵死,干脆也将货车停在了离人群约有八九米远的应急道上。
过了又有一两分钟,一伙接亲的队伍从远处缓缓而至。
队伍打头的有八人,其中四人两两一组前后抬着两顶红木礼箱,剩下四人左手拎锣,右手持锤,一下一下当当地敲着。
队伍当中由八人抬着两顶红轿,跟着锣声的节奏迈着步子。
队伍后头还有四人吹着唢呐。
看来的确是阴婚,宗魁他们说得不错。
不过我怎么瞅那伙队伍怎么别扭,等又近了些,我才看清,原来那伙人也是全部背对着我,一步一步倒着走呢。
人群一见到接亲的队伍,喧闹声瞬间加大了一倍,有起哄的,有作揖的,还有鼓掌的,大伙随着接亲的队伍,一起往后倒挪着脚步。
眼瞅着他们离我越来越近,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瞅瞅杨叔,还在昏睡。再看看两个后视镜,也不见宗魁的影儿。这回我真成了孤家寡人,可是我也不敢贸然开车门啊,毕竟先前杨叔被上身一事儿就和这有关。
正胡乱想着,我突然想起了宗魁给我的红色荷包,怎么把它给忘了!
刚去摸兜,就听“嘎嘣”一声。
我连忙捧到胸前,就见荷包面上破了个窟窿!
这下我是彻底慌了!
按说宗魁这人再怎么没六,这种事情他不会含糊。他交予我手的肯定是某种辟邪或者驱鬼的利器。
现在可好,利器也废了,看过林正英的片的都知道这指定是大凶之兆。
正发愁着,又是“嘎嘣”一声,荷包在我手里裂成了四瓣。
我赶紧抬头看向挡风玻璃,只见倒行的人群是越来越近,现在离我已不足两三米的距离了。
“元罡!元罡!快下车。”我被惊了一下,赶紧摇下玻璃,是宗魁。
宗魁不知何时溜到了驾驶室旁,怀里抱着个纸人,在敲打着车门。
“杨叔咋办?留他自己在车上?”
宗魁二话没说直接拉开车门,将我一把拽了下来:“先顾你自己吧。”宗魁一面看着前方,一面把我外套扒了下来。
“手,把手摊开。”宗魁把衣服给纸人穿好,接着催促我说。
我赶紧照做,右手紧跟着像是被蛰了一样。
再看宗魁,正将蘸有血的银针刺进了纸人的眉心。
“这回好了。”宗魁说完,又把一滩黏稠的东西糊在了我的头顶上。
我顾不得骂他,此刻眼前的景象把我惊得说不出话来。原来车下的视野跟车上所见完全不同。此时我和宗魁所站的地方是块夹层。怎么形容呢?就是以我俩为圆心,方圆50米外的边界处,都被包裹着一团浓密的白雾。
再看刚刚的人群还在,但每个人的轮廓却再没那么清晰,就像蘸了水的颜料在纸上洇开了一样,一个个雾化的人形身影,看着分外诡异。
“先别瞎看了。”宗魁把纸人塞进驾驶室里,接着带我奔到车子副驾这头,打开车门,从身上摸出把铜锁扣在了杨叔的裤腿上。
“这是干嘛?”
“给杨叔也上个保险,这样稳妥。”宗魁说完拉我爬上了车顶,“趴下!别吱声。”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刚刚还步伐迟缓的人群,眨眼间连闪了几下,就像瞬移般,先来到车前,又闪到车后,接着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走了。下来吧。”
我连忙扫了眼四周,果然浓雾已完全散去。
“这纸人咋办?”
“哪还有什么纸人?”宗魁头也不回地上了自己的车。
我将信将疑地打开车门,果然座位上的纸人不见了踪影。
回到琅城,杨叔又烧了三天才恢复了神志。
杨叔病的期间,他媳妇还接了个雨菲饰品老板娘打来的电话,电话里一顿臭骂。
我和宗魁不解,问阿姨原因。
阿姨说,她也没听太明白。反正大概意思是装绣球的那箱货里,竟然混进来一个用丧幡揉成的纸球,纸球表面还被人用口红给涂成了红色,十分不吉利!
宗魁听完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师姑说是那女鬼势在必得。
原来她附在杨叔身上,替我收下了她送我的绣球。意思就等同于,我应下了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