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灵异录(鳕鱼偏锋小说)免费阅读

油田多为野外作业,杉城也不例外,我们的基地就建在七克台镇的戈壁滩上,是真正意义上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所以不论是后勤采购,还是我们平日里买烟买酒,都得搭乘交通工具才能出行。

由于运输不便,后勤都是挑放的住的食材来买,其中肉多菜少。那个年代顿顿都能见到荤腥,实属我意料之外。

和我一同被派到杉城油田的还有5人,其中徐虎文凭最高,是高中毕业,来基层历练也就是走个过场。

王强是当兵转业,被分进油田,倍感珍惜。

剩下的大鼻子、嘟嘟则是和我一样都是油田子弟。

在油田新上岗的一线工人就和匠人一样,要认师傅。按上面安排,我们5位新瓜蛋子拜的都是一个师傅,尹国栋。

尹师傅常年作业野外,又是高级技师,在杉城油田可是国宝级的人物。

听食堂的刘大勺说,尹师傅名声大噪是在20年前,当时还没有杉城油田,是依城刚进的修井机,上岗不到三天就罢工了。

那会新设备可是香饽饽,没人敢胡乱拆卸,就怕影响厂家质保。于是几位领导一商量,决定从厂方请专家。

专家刚到就否认了设备的问题,直接推定是操作不当。一番检查、调试后,各项数据都没问题,但机器还是老样子,能打着,不运转,偶尔还发出“咔咔咔”齿轮打齿的异响。

就这样折腾了一天,没有任何进展。

这时候,尹师傅开腔了,他判断是发动机皮带的问题。不过尹师傅那会还是个小技术员,说话没有份量。专家听完连连摇头,你说得那种问题是对于上了年限,皮带老化松动的情况。这台是新设备,不可能的。

于是又过了两天,另一名专家匆匆而至,鼓捣了一天,还是查不出问题所在。

这时领导才想起尹师傅,寻思着要不让他试试?

尹师傅打开机器,听了有四五分钟,接着剪下几圈发动机皮带,再打着时,机器果真运转了起来。

从此油田就有了尹师傅这一号人物。

新人能被分到尹师傅麾下,本该倍感幸运,只是让尹师傅没想到的是,这波徒弟里我和大鼻子会是个例外。

我是压根没打算长待,大鼻子是仗着他爸是干部。这样一来二去,迟到早退成了我俩的常态。

尹师傅当时年近花甲,凡事看得很开,徒弟乐意学,那就正常教,徒弟不乐意学,也绝不强求。

一天下午,大鼻子刚下白班,就钻到宿舍撺掇我和嘟嘟,怎么着二位,食堂还没吃腻吗?

我以为大鼻子买通刘大勺了,能私自开小灶,这可敢情好。

谁知大鼻子这孙子一听我说完,赶紧纠正说自己只是发发牢骚,就算能打小灶的主意,估计也得叫上领导。

我本想酸大鼻子几句,可是再一寻思,大鼻子说得有那么点道理。

食堂顿顿有肉不假,可是老不变花样,吃着是没先前香。唉!人就是这样,什么荤腥油汤、山珍海味,就怕顿顿吃,那样早晚有腻的时候。

所以说,人啊,什么时候都得缺一口,哪怕是野菜、棒子面呢,隔得日子久了,总有馋的一天。

嘟嘟见我没急着搭腔,好心道:“我那天搭车去集市,买了箱方便面,你俩要不要尝尝?”

大鼻子摇摇头。

我接话说:“你别理他,他八成是想吃龙肉。”

大鼻子听我损他,也不急着还嘴,继续认真地说:“龙肉就算了,无福消受。我之前在书上看说,民国时期,黄河地界发生过坠龙事件,当时老百姓也不知道听谁瞎掰,吃龙肉长寿,个个都抢着上前分上一块。结果吃了的,最后都被活活烧死了。要我说啊,本来就不是人间该享用的东西,想都别想。”

我白了大鼻子一眼:“别他娘扯淡了。说吧,是想去摸鱼,还是去捉鸟啊?”

大鼻子摇摇头说:“馋青蛙腿了。”

大鼻子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我的馋虫。

记得那会我也就四五岁大,夜里打着手电筒,跟我爹在油区外面的水沟,摸了一网兜的青蛙。回家后,我妈把青蛙皮一扒,蛙腿摘出来,洗净丢进油锅,伴着滋啦滋啦地油爆声,再搁点蒜末、葱段、干红辣椒,一爆炒,盛出锅,蛙肉那个鲜嫩、香辣。味道真是别提有多好了!

我滋溜着口水,问大鼻子:“关键这戈壁滩上能找到青蛙吗?”

大鼻子故作神秘:“废话,哥们啥时候打过没准备的仗。”

于是仨人一合计,如果现在就去,天色晚不说,准备工作也不够啊。干脆约明天,明天我们仨都是白班,下了白班出发,时间上也合适,天气还不至于那么热。

三人都是急脾气,说定就定。

除了着装和防蚊用具需要自己准备自己的。其余按照分工,我负责寻摸雨靴,大鼻子负责网兜,嘟嘟负责手电筒。

我盼星星盼月亮,盼了一夜,连做梦都在啃青蛙腿。我醒来时坐床上就在想,要是今天因为什么意外没去成,我夜里非得把自己手指头给吃了不行。

好在一切顺利,我们仨在宿舍集合后,先检查确认了装备齐不齐全,接着便溜出大门,由大鼻子带路向西面行进。

走了差不多有十来分钟,嘟嘟突然磕磕巴巴地问:“这不是去老厂区的方向?”

我一听嘟嘟说,瞬间也想起了三禁的事儿来:“对啊,老厂区的方向不是说不让去吗?”

记得我们刚到第一天,领导就曾三令五申强调了“三禁”:

一、宵禁,夜里九点以后,除工作需要,不得踏出基地大门,否则后果自负;

二、烟禁,所有工作地点禁烟火;

三、禁地,老厂区那一片,无论昼夜,都不许去。

其实前两条,不难理解,说白了就是安全防范。只有第三条,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鼻子不慌不忙,又故作神秘地说:“那你们知道为啥不让去吗?”

大鼻子见嘟嘟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了我。

我还真的略知一二,于是搭腔说:“听老刘摆话过几句,说是那片有点邪门。”

大鼻子摇摇头说:“屁咧!是后勤的仓库设在那块,单位肯定是怕大家偷吃偷拿,才想出得这招。”

“真的假的。”

大鼻子见嘟嘟不信,继续说道:“真的假的?我都瞅着好几回了,老刘骑个三轮车从那边回来,一车的肉啊菜啊,塞得满满当当。”

“对对,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印象。上个星期三,我不是下夜班吗?进大门的时候是瞅着有个人影蹬个三轮从老厂区的方向过来,当时天不是太亮,我是说瞅着眼熟,现在再一回想,是老刘没跑。”

嘟嘟一面若有所思,一面几句一顿地说,“我记着他把上还挂了兜东西,一动一动的,也不知道是啥。”

“野味呗,还能有啥。”大鼻子点了根烟说,“我都撞见多少回了,老刘都是尴尬地笑笑。其实也能理解,他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都多少年了,再不换换口味,谁能受得了?”

“怎么着?去还是不去?”大鼻子见嘟嘟还在犹豫,便搬出我来压他:“那水洼在老厂区后边,又不在里边。你再磨叽,我和罡子俩人走了。”

嘟嘟这才答应下来,就这样,我们仨人重新上路。

老厂区离基地的直线距离不过几里的路程,只是去那最近的一条红砖小道被封禁了。道口拦了铁丝网,路上每隔几十米还设有树干做的路障,其中插在路中央的警示牌尤其醒目。

除了最近的小道,还有一条坑坑洼洼的砂石路,呈圆弧形通向老厂区。我们因为怕撞见同事,挑的两条路之间的杂草丛穿行。

戈壁滩上的杂草比人还高,大鼻子走在前面带道,我和嘟嘟紧随其后。我们三人呈一字排开,深一脚浅一脚地隐秘前行。

我们脚踩雨靴,手带胶皮手套,身着长袖长裤,头上带着用钓鱼帽和雯帐拼接而成的防蚊帽,刚够护住脖子。

其实全副武装可不是矫情。如果你有机会也来江域,就能见识到当地蚊虫的厉害,特别是小咬,一种小米粒大小的黑虫,见到人畜就乌泱泱一片地扑上去又啃又咬,跟内地的蚊子相比,可是高出不少道行。

还记得刚来基地的那天晚上,不少北方汉子和我一样,被咬的都不知道哪里在痒,就觉得整条腿一下接一下地跳着往外胀,像是被人涂了朝天椒,麻麻辣辣地眼前直冒星星。

就这样走了一个来小时,到地方时天色还早,映着阳光,我们不约而同打量起了封禁的厂区。

老厂区和现在正投入使用的基地从布局上看,没什么两样,食堂、宿舍分布两边,办公楼、停车区正对着大门中央,都是呈品字型排列。但唯一不同的是,办公楼没有建完,仅仅是打了个地基。

“那是啥?”嘟嘟指了指老厂区外的封锁线问道。

“封锁线呗,这你都没见过?”

“不是,我是说封锁线上面贴的东西。”

我没急着搭腔,而是顺着嘟嘟手指的方向快走几步,只见黄黑相间的封锁线上,每隔一米都被贴上了手掌大小的黄纸。

掀起细看,黄纸上面用红笔写满了符号和几个拼凑在一起的繁体字,就像林正英电影里的符咒一样。

难不成这里真如老刘所说,不大干净?

寻思的功夫,嘟嘟和大鼻子也走上前来,嘟嘟见我手上正托着黄纸,连忙将我手臂打了下去:“这玩意儿可不敢瞎碰,会惹上事儿的!”

我心想,看不出来嘟嘟这小子也懂这些?嘟嘟其实所言不假,像符咒这类东西,不明来历最好别碰,否则难免惹祸上身。

只是他知其然,却不知其所以然。符咒我爷爷还真跟我唠过,这东西分两种,正符和邪符,简单点说,就是对人起不起作用。

像正符多为黄色,如果是红色绿色这种彩色符纸,那八九不离十就是邪符,看见的话如果没有那两下子最好别瞎碰!

“天啊,这是整个贴了一圈啊。”嘟嘟按顺时针方向,围着封锁线走出了十来米后大声说道。

大鼻子听完愣了一下,接着扯下一页符纸看了看说:“哎呀,做戏肯定是做全套啊。你们想,保不齐就有咱这号不听劝的也来过此地,那怎么办?总不能24小时派人守在这吧。所以就玩心理战呗,还别说,贴符咒这招也不知道是谁想的,真他妈绝了!”

话虽如此,可我竟突然心慌起来,好像冥冥中预见了接下来会撞见怪事一样。于是催促说:“得得得,咱就甭在这瞎研究了,早抓早回,还能赶上夜宵。”

来到水洼边上,大鼻子捡了根棍子插进水里,想试试深浅,结果拔出来一看,这水的深度指定得没过雨靴。看来只能站在岸边用网兜捞了。

这样一来,效率自然低了不少。我们折腾到太阳下山,连一网兜也没装满。比起当年我和我爹抓青蛙那回,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不过话又说回来,当时我和我爹捉青蛙那次,是在浅水沟还是在夜里,看见青蛙就打手电,青蛙被光束一照,就跟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不动,就等着你上手捡就行。

我一边网着青蛙,一边在小时候的记忆中神游。时空交错间,没等我察觉,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

此时大鼻子和嘟嘟正捉的起劲,嘿,这他妈早知道天黑再来了,手电照一只捉一只,真是带劲。

再看网兜,已经开始装第三兜了,我瞅着俩人尽兴的样子,却怎么也融不进来,只觉得心慌越发地强烈,于是下意识看了眼手表,八点半,就算现在立即返程,也是赶不上宵禁之前回宿舍了。

“走吧咱,都八点半了。”伴着耳旁呼呼的风声,我下意识地警觉起来。

“你说宵禁?”大鼻子头都没回,网起只青蛙继续说,“没事啊,看门的何大爷,我老给他上烟,待会给他留几只青蛙不就得了。”

嘟嘟单手握着手电,突然指着水面的光圈说,这这这!快,这只大!我照住它了,跑不掉咯。

我见二人都没有要走的意思,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于是想着干脆生堆篝火,这样一来是亮,看着心里踏实,二来嘛万一有个野兽啥的,还能防身。

“我说,不着急走的话,我去捡点干树枝生堆火,这样亮堂还安全。”

话音刚落,嘟嘟和大鼻子一齐尖叫,我操!这只大,真他妈肥。

我一边回想着白天这里的地形、布局,一边朝老厂区走去。印象中,那里有一株枯死的骆驼刺和一棵干得发白的红柳。当晚没有月亮,我每走一段,都会打开火机确认下方向。

正当我掰红柳枝时,忽闻一阵碎步声从我身后响起。我被惊了一下,接着下意识咬定是嘟嘟和大鼻子想吓我,不然先前不会捉青蛙投入地,连搭理都不搭理我。

没错!就是这么回事。大鼻子这人我太了解了,指定是他怂恿嘟嘟当的从犯。

此时碎步声越来越近,我也一早做好了准备。

正当我要回头想反吓他们时,就听“啪”地一声,那碎步瞬间便跑远了。

我跟着打了个激灵,连忙打燃火机,回过头去,眼前只有封锁线、老厂区、枯草、砂石地,一切都跟先前一样。只是刚刚的感觉很微妙,就像是有只手想打我却又莫名被弹开了。

等下,不对!

我透着火光依稀看见封锁线处断了一截,于是上前两步再细看时,那断掉的地方可不是别处,正是白天大鼻子扯断符咒的地方!

顿时我就觉得脸热耳胀,心里扑腾扑腾地慌得厉害。

与此同时,就听水洼的方向响起了连声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