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灵异录(鳕鱼偏锋小说)免费阅读

完了!肯定是大鼻子他们那边出事儿了!

我打着火机,直奔水洼。

跑到拐弯处时,就见大鼻子嘴里呜咽,跌跌撞撞摔在了离我两三米的地方。

我连忙上前扶他,你没事吧?嘟嘟呢?

大鼻子喘着粗气,嘴里粘牙倒齿,噜噜囔囔,手臂时不时还抬起指指空中。

我见他神志恍惚,也说不清话,想去找找嘟嘟,又不放心留他一人在这,于是冲着河边喊了一声,嘟嘟!

话音刚落,大鼻子蹭地一下起身就跑,边跑边扯着喉咙发出渗人的惨叫。

我被吓得打了个激灵,跟着爬起身来,看看水洼,又看看另一边大鼻子踉跄的背影,一下也不知奔哪边好。

此时手中的打火机发出噼啪的铁爆声,看样子也撑不了多久了。

突然一记齐腰的黑影从我余光处闪过,我警觉地转过身来,心想可别是遇见狼了!

转念再想,刚刚大鼻子身上也没见血迹,就算是动物,危险性也应该不大。

又听“啪”地一声,和先前在封锁线处的感觉几乎如出一辙,什么东西在我身后瞬间被弹开了。不过和先前不同的是,这回那东西挨着了我的后背,力度很轻,就像是鼻息划过汗毛般轻盈。

我定了定神,心里盘算得弄出点光亮,否则万一再遇见啥情况,还是会两眼抓瞎。

正引着火源,就听远处传来了呼声。

嘟嘟——

元罡——

听见就回句话——

寻声望去,一道光束由远及近地四下乱晃,听声音怎么那么像老刘?

刘哥——我在这呢——我是元罡——

我一面应声,一面朝光源奔去。

“刘哥!还真是你啊!”我又激动又有些不好意思。

老刘将光束对着我上下打量了一番,接着长叹了口气,用手指着我,在空中哆嗦了两下又放了下来:“我说你们啊,可真行!”

我把脸低下,挠了挠头,心想就算要认错也不是这个节骨眼,于是开口问:“大鼻子呢?你刚从那过来,瞅见他没?”

老刘点点头道:“他没事,搁三轮车上了。嘟嘟呢?怎么不见嘟嘟?”

我和老刘打着手电朝水洼奔去,顺着光束只见一个人影趴在水边,上半身伏在地上,下半身浸在水里,浑身时不时地抽动一下。

应该是他!我俩搭手将嘟嘟拽上岸来,此时的嘟嘟已经没有一点人样了,面色如纸,双眼翻白,嘴角歪斜滋溜着口水,时不时还会含含糊糊嘟囔一句,我……不和你……玩,我不……和你玩……

折回基地,几位领导见大鼻子和嘟嘟搞成了这副惨样,就憋着火没发,而是把老刘拉到一旁不知嘀咕了什么,老刘连连点头,接着出门几分钟的功夫又折回了屋里,手里还端着个碗,碗里装着三个热气腾腾的鸡蛋。

“元罡你先过来。”

我看看领导,又看看老刘,乖乖走到老刘身旁。

老刘从碗里取出一个鸡蛋握在手中,嘴里念念有词,旁人却听不大清。

“闭眼!”

我听话照做。

紧接着只觉头顶一阵滚烫,我想伸手去挠,却被老刘伸手打了下去,再动!再瞎动我可也帮不了你了。

我这才反应过来,八成老刘是在给我叫魂。

叫魂属于方术,没有标准方法,基本因地域而异。记得我上小学时,就见过爷爷用筷子给对门的小孩叫魂。要先记下小孩的生辰八字,姓名住址,接着当面问孩子对还是不对,孩子必须应声,接着一边叫小孩的名字,一边用碗接满清水,放在灶台上,碗里再斜放根筷子,接着就是嘴里一边默念着什么,一边间歇性喊小孩的名字,小孩每听见叫自己一次,必须跟着答应一次,直到突然碗里的筷子凭空而立时,这魂就算叫回来了。

除此之外,我还听说过用红线、用香灰、用银针叫魂,像老刘这种用鸡蛋叫魂,我还是第一次见识,虽说有些不合时宜,但我真觉得还挺有趣的。

大概过了有十来分钟,头顶的鸡蛋早就凉了下来,只是老刘还在嘟囔着滚了又滚,不知何时才会结束。

我其实并不觉得自己丢了魂,通常丢了魂的人自己会有所感应,比如小孩就会一直哭,大人嘛就是迷迷糊糊没有精神,总是做错事、记不清东西。但眼下我意识清醒,回忆历历在目,自认为再正常不过了。

终于老刘停下手来,我跟着睁眼瞅见老刘在对着领导摇头。

等老刘收回目光和我对视时,我直接问他:“怎么样?我的没丢吧?”

老刘奇道:“呦?你个混小子还懂这?”

我笑笑:“以前见我爷爷弄过。”

领导听完也尴尬地笑笑,早知道不避讳你了。

老刘拨拉了下我的脑袋,让我起身,没等我穿上鞋,老刘突然伏在我后背惊道:“这是从哪弄得?”

我被问得莫名其妙,于是脱下外套,只见衣服后背的面料上,不知何时印了两个奇怪的掌印,一深一浅,形状近乎一样,掌印目测有李子般大小,掌印之上是手指印,从左向右共有三处,第一处手指印约有两根烟那么长,第二处和第三处手指印的长度逐次递减。

我立刻想到那两次“啪”“啪”的响声,于是把先前两次的经过,全部一五一十讲给了领导和老刘听。

领导听完瞅瞅老刘,老刘挠挠头,像是哪没想明白,接着起身说:“先不说这了,还有俩人没摆置完呢!”

接着像给我刚才滚鸡蛋一样,先是大鼻子,然后到嘟嘟。

大鼻子的过程可比我顺利多了,老刘才滚了三五分钟,便点头示意旁边的同事将他抬回了宿舍。

只是没想到该嘟嘟时,却出了意外。

老刘正滚着鸡蛋,就听“咔”地一声,鸡蛋在老刘手中直接开裂。

领导在一旁着急道,老刘你可轻点,这影不影响啥?

老刘一脸惊讶,直言说:“这不是轻重的事儿。”说完老刘剥开鸡蛋壳,就见鸡蛋通体乌黑,如焦炭一般。

领导问:“这这……这什么情况?”

老刘说:“这我也没遇见过啊。我是个二把刀,这你也知道。不过按理说这么摆置,也弄了有大半辈子了,没失过手啊,这次怎么就?唉!真是邪门。”

领导在屋里急得来回踱步:“这可咋整,这可咋整啊?”

到了第二天下午,我正给架子车换机油,领导、老刘和一个青年找了过来。领导在一旁跟尹师傅嘟囔了几句,尹师傅冲我摆摆手说,你去吧,去吧,先忙那边,都处理好了再来忙活。

“那件衣服在哪?我想先看看掌印。”青年开门见山,并未寒暄,“哦,对了,我叫宗魁,是刘成良的远房亲戚。”

我客气过后,一边带路奔宿舍去,一边偷偷打量着眼前这个和我年纪相仿的青年来。

宗魁身材瘦高,长相秀气,皮肤白皙,就是不修边幅,脸上胡茬如骆驼刺般参差不齐,头发很长,虽说不脏,却乱糟糟的,两侧鬓角曲溜拐弯就像弹簧一样,头顶的头发交叉乱翘,后脑勺的头发紧趴在头皮,一看就是睡觉前洗的头,不睡上一夜,真整不出这个发型。

进屋后,大鼻子还在昏睡。

老刘望望大鼻子,又望望正在查看掌印的宗魁,小心翼翼地问:“那个,劳烦你看看,他没事了吧?”

宗魁侧脸瞥了眼对铺说:“他就是大鼻子?”

老刘连连称是。

宗魁紧接着说:“没事了。”然后抬眼和我对视道:“你就是元罡?”

我点点头。

“那个,你还得给我讲讲这掌印的事儿。”

于是我像昨晚一样,一五一十又复述了一遍。

宗魁听完先是咧嘴一笑,又自顾自地嘟囔道,有点意思。没等我琢磨明白是哪里有意思,宗魁继续问:“对了,你身上带着护身符吗?”

我摇摇头。

宗魁追问:“那你家是不是几代人一直供着一个神像?”

我又摇了摇头,本身心里就惦记嘟嘟,毕竟我们仨人一起折腾的这趟,要是嘟嘟真有个好歹,心里非得愧疚死不行,于是催促说:“小哥,咱还是先去瞅眼嘟嘟,我这的问题,回头有的是时间研究。”

宗魁听我刺儿他,倒不生气,点点头说:“那走吧。”

嘟嘟昨晚睡得领导宿舍,也不知道上面是出于关心还是怕事情闹大。

宗魁进屋后,翻了翻嘟嘟眼皮,把了把脉后,叹息说:“他被吓得太狠,应该是没救了。”

我忍不住怼道:“你这太草率了吧,试都没试就说没救了?”

老刘刚想拦我,却听宗魁说:“那个,刘叔,你去给我盛一碗米来。”老刘赶紧听话照做。

看老刘的反应,就好像宗魁是长辈,老刘是晚辈,而且像是老刘的师父。我见领导在旁默不作声,自己也不好再多嘴什么。

宗魁接过碗,手里攥起一把,停在嘟嘟头顶的上方,缓缓打着圈,同时像老刘昨晚那样,嘴里小声嘟囔着什么。过了有一两分钟,宗魁摊开手,只见手中的米粒少了一半。

老刘在旁嘀咕道:“有救,有救了!”

又过了一两分钟,宗魁摊开手时,米粒仅余下五粒。宗魁看了眼手中的米,深吸一口气后,闭眼再念,突然就听“咔咔咔”几声。

“看来还是不行!”宗魁说着摊开手掌,只见先前消失的米粒竟如数回到了宗魁手中,而且粒粒焦黑如炭,和昨晚老刘手里的黑鸡蛋简直没有两样。

老刘惊讶道:“这下怎么办?”

宗魁说:“没办法,送它它不收,填又填不进去。”

说了这么多,我是一句没听懂。我看了眼领导,也是一脸茫然。

宗魁于是解释说:“这个嘟嘟,他昨晚被吓太狠了,现在不是能不能把魂叫回来,而是他的魂已经被吓裂了!”

这个说法我还是头次听说。

“那魂裂了人会死吗?”

“死不至于,但会变成傻子。”

宗魁说完,屋里除了叹息声,再没人说话。

事后我们并没遭遇处分,听说是领导将此事压了下来。

宗魁临走前想管我要家庭住址,我因为嘟嘟的事儿正心烦意燥,没心思搭理这茬。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来搪塞他。

直到临上车前,宗魁还在说地址的事儿,我心想这人怎么他妈的这么磨叽,于是怼了他两句。

宗魁还是像先前那样,一点不生气,等我火下去些,又重新磨我。

我因为刚刚拿嘟嘟的事儿冲宗魁撒气,也有些不好意思,于是问宗魁,要这干啥?

宗魁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原因,我啊先说其一。后年的春天,你母亲会有一劫,到时我能帮其化解。

我将信将疑,那其二呢?

宗魁笑笑,到时候见面再说。

送走宗魁,大鼻子连着昏睡了三天,醒来又在床上养了有半个来月才总算恢复过来。

听大鼻子说,当晚我刚离开水洼去捡柴禾。就不知从哪跳出来一个齐腰高的怪物,从身后对他俩穷追不舍,边追嘴里还边嚷嚷,别跑!留下一起玩吧。

大鼻子说到这时,浑身止不住地又打起了哆嗦,我赶紧上前安慰,没事,都已经过去了,就别再想了,权当是场梦好了。

大鼻子轻点着头,目光呆滞,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就这样愣了半晌,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我拍拍他肩膀,点了根烟递到他嘴上,大鼻子这时又喃喃道:“罡子,你知道吗?要不是我跑得快,那晚被那东西撞倒在地的就是我了……”

大鼻子给我讲完遭遇的第二天,嘟嘟就被家人接回了任城。听老刘说,单位赔了他家一大笔钱。

之后我又找过老刘几次,想打探老厂区的秘密,但是老刘始终守口如瓶,我也只好作罢。

我在杉城待满三月,本想立即去办停薪留职,但却被尹师傅拦下来说,年轻人想去外面闯一闯,这个我们这些老家伙能理解,但你来都来了,好歹拿到驾照再走,这样出去也多了项技能不是?

于是按尹师傅所说,我又多待了四十来天,直到B本到手才离开了杉城。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将家里的地址递给老刘,让他替我转交宗魁。老刘接过手里,犹豫了许久,终于和我说起了老厂区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跟你卖关子,有些事情我也不完全清楚,老厂区的法阵是宗魁布的,里面究竟关了什么,我是真不知道。你啊,要是真能和宗魁再会,去问他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