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头，你喜欢皇宫吗？”小男孩小心地问。

“喜欢。”小女孩吃着男孩带来的蜜杏干，诚恳地点头。“这里的东西很好吃，园子也好看。”

“那你想搬来住吗？”男孩坐在石凳上，两只脚撞来撞去，像是有些紧张。

“嗯……”女孩想了半晌，问：“那你会和我一起住在这吗？”

“当然。母后说，妹妹将来要嫁人，而我会一直住在这里。”男孩肯定地说。

“好呀好呀！可是……我还有父亲母亲，祖父祖母，搬来这岂不是就见不到他们了。”

“我可以让他们天天来看你呀。”男孩想都没想，连忙说道。

“你爹爹会同意吗？”女孩担忧得很。

“应该会同意的吧，我提的要求，父皇总是应的。”男孩认真考虑了一下，“或者我也可以搬到你家去住，这样咱们还能天天在一块儿。”

“那敢情好，你来我家里，我请你吃糖糕，母亲做的糖糕好吃极了！”女孩兴奋地叫起来。

糖糕……糖糕……糖糕！

“不能吃！”明如月惊恐地叫起来，老太太轻轻拍她的肚子，柔声问道：“如月，做噩梦了？”

“嗯。”明如月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无力地应了一下。抬头看去，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孙女睡得太久，白日里还做起梦来，祖母怎么不叫我。”明如月揉了揉额头。

“想你平时在自己院子睡不踏实，祖母这里安静，多睡会儿又何妨？去洗把脸，在我这吃完晚饭再走。”

“是，祖母。”明如月勉强地笑了一下，起身走出了屋子。

“老太太，小姐这心病，什么时候能好啊？”苏嬷嬷担忧地问。

“心病还须心药医，只是这副药……唉……”老太太无奈地叹了口气，主仆二人一时无话。

晚饭还没端上桌，寿喜居就来了不速之客。夫人和三小姐明如兰，四小姐明如枝，五小姐明如雪一起过来拜见。平常老太太是很少见她们的，只是今日明如月在这呆了许久，不好显得太偏心，只好叫进来说话。

“母亲，媳妇给您请安。”大夫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后面三位小姐也一样的恭敬，声音一个比一个软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和老太太多亲近呢。

“自家人，不必多礼。”老太太笑容客套，全不似自己说的那样，把她们当成一家人。

夫人也不在意，这么多年她也习惯了。“母亲，媳妇今天来是有事讨教。”

“你平日里把国公府上上下下打理得井井有条，儿女孝顺，仆人规矩，今日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夫人被老太太夸得喜笑颜开，拂嘴轻笑，说道：“母亲谬赞了。只是过两日太后生辰，遍请京中重臣和家眷，媳妇不知该送什么礼物合适。”

“哦？”老太太故作惊讶，尽管午膳时从明如月的讲述中就猜到了一二，但还是像第一次听说一般好奇，“太后娘娘往年从来不喜宫宴，怎么今年……”

夫人会意，回答道：“今年安王殿下的身体比往年好些，想要亲自给娘娘过寿。陛下干脆安排众人一同贺寿，也让太后娘娘热闹热闹，可谓孝心至诚，也给咱们机会表表心意。”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老太太心里冷哼一声，暗想：人家母子想要团聚过生辰，被一个别人塞进来的儿子搅合了，恐怕心情不美，你还上赶着过去，别惹一身晦气才是。嘴上却热情得很：“那感情好，回头挑个贵重点的礼物才是，不过千万别挑那金银物件，看着俗气。你的眼光高，总不会挑错，自己定就好。”

“是，儿媳记得了。”夫人被老太太哄得高兴，有些忘乎所以。“陛下还说了，太后娘娘素日里一个人生活在后宫，有些寂寞，叫咱们多带子女进宫拜见，儿媳想着，不如让如兰、如枝和如雪也一同进宫见见。如月一直不为太后所喜，若是咱家别的姑娘能哄得娘娘高兴，咱们国公府的内眷也能给别的人家高看一眼。”

说起这国公府内眷，也是凄惨。家里除了这位地位高崇的老太太，就是集国公府与镇远将军府的尊贵于一身的明如月。而明如月的名声实在太差，弄得京中各个尊贵人家都以为，国公府教不出好女儿，如今待嫁的几位小姐竟是无人问津。尤其是夫人亲生的明如兰，琴棋书画自小就学，如今年纪一天比一天大，竟然有嫁不出去的迹象。夫人快急得跳井，对明如月，也越发地记恨。

老太太明白夫人的意思，但还是沉下脸色，不再说话。当着她的面就敢说明如月的坏话，回头不在自己眼前，不定怎么欺负如月呢。

夫人自知失言，只得赔礼。刚好明如月回来，见到一屋子女人，顿时有些不悦。“你们是来蹭饭吃的？”

大夫人一时语塞，明如枝顿生怒意，道：“姐姐说话合该注意一些，叫外人听了笑话咱们国公府的女儿没有教养。”明如月哼了一声，没有回话。大夫人脸色突变，骂道：“哪有你这么说自家姐姐的？快住口！”

明如枝被吓得一抖，赶紧低身赔礼，如兰上前打圆场：“姐姐莫怪，四妹妹时常如此莽撞，不会说话。”

“确实如此，若是让她进宫，惹出什么祸事，对国公府也不好。”老太太冷声说道。

明如枝慌了，大夫人瞪了她一眼，转头为她求情：“母亲，四丫头也是太着急。眼看着年龄大了，若是再不能在众人面前表现一番，恐怕找不到好人家。母亲看在国公爷的份上，别跟她计较了。”

“也不是我老太太针对四丫头，一个庶女，再受宠爱，也是不适合去宫宴的。”老太太叫苏嬷嬷上菜，这就要吃饭，一副赶人的样子。夫人闹了个没脸，她当然知道四小姐身份太低，去宫宴不合适。

自从知道太后寿宴，柳姨娘缠着国公爷闹了几次，想要她带着明如雪。国公爷和秦夫人讲了一夜的好话，夫人不得不应，又想着不能让明如雪比明如枝高出太多，只得一起照顾着。否则，她才不想带着这两个人呢。如今她也尽力了，老太太一句“庶女”堵死了如枝和如雪的路，怪不得她，毕竟老太太向来是说一不二的。

“那就不打扰母亲用晚膳了，媳妇告退。”

“孙女告退。”明如兰知趣地走了。

明如雪狠狠瞪了明如枝一眼，还想再争取，又怕说错话加重老太太对她的厌恶，回头被罚跪，那可是没人护得了她。

“孙女告退。”想了半晌，明如雪和明如枝满脸阴郁地离开了。

老太太摇摇头，“样貌才华皆不出众，身份跟不上脾气，嫁得越高，祸事越大。不过，想来柳姨娘和刘氏也是听不进劝的。”

“到时候也怪不到您的头上。”明如月笑嘻嘻地说。

“就是，我老婆子的孙女，只有你这只小崽子！”老太太一见到明如月就说不出地高兴。

“可是孙女的名声可是臭了大街了，劳烦您老人家做好养我一辈子的准备吧！”

“只怕你动起心来惊天动地，忘了你祖母了。”老太太敲了敲明如月的鼻子。

“好啦祖母，咱们快吃饭吧，晚上不定还有什么讨厌鬼要来呢，孙女吃过饭得赶紧去见见王泓溪去。”

“话说，这个王家少主娶妻没有？有机会给祖母见见，祖母帮你瞧瞧。”

明如月一口米饭呛在喉咙里，咳得惊天动地，半晌才挤出一句话来。

“祖母，我俩不是那个关系……”

“你也别嫌人家是商人出身，只要你看上，咱们都能想法子帮他提提地位。你说要是我老婆子去太后娘娘那卖个面子，能不能让太后认他做个干儿子？”

“祖母，孙女吃饱了，先去办事了！”明如月抓紧时间扒拉几口饭菜，逃命似的出门去了。

在屋门口感知了半晌，又和玉林确认过四周无人，明如月方才施展轻功出门。想来刚刚入夜，探子们应该想不到自己会这个时候有动作，反而等着后半夜打起精神监视呢。

自己离王家的距离并不近。王家贵为皇商，宫里的收入来源有一半是来自王家的税钱，所用的物品，除了官府的作坊，以及进贡的物件，剩下的都是从王家采买进宫的。尽管王家是德安商贸第一的世家，但商人总是地位低些，买不到王公贵族聚集区的宅院，只能在远处自建个大园子。

这可苦了明如月和王泓溪，每次要见面，都是麻烦。好在明如月体力好，踩着屋顶无需绕路，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王家书房外，听王老爷在此训话。

“你……你个愚蠢的东西！”王老爷显然是喊了半晌十分疲累，嗓子都哑了。一声脆响，接着是一声闷哼，明如月心下一沉。

内功修到一定的等级，听力会随着感知力一同提高。刚刚那哼声轻得不能再轻，明如月却认出，那是泓溪的声音。

“我们王家几代人的心血，你都要毁了吗！”王老爷估计是打得累了，手中的木棍扔到地上，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动。“做什么非要掺和到国公府和尚书府的争端中去！还义正辞严地指认明家大小姐？哈？”

“陛下传旨，让儿子去做证人，我有什么办法！”王泓溪声音微弱，却也是不服软的。

“你……你！”王老爷哭腔都出来了，“我今日，就打死你个逆子！”

“老爷——”一个年长的妇人哭着往书房奔来，那是王泓溪的母亲王夫人。

“你来做什么？滚回去！”王老爷嫌恶地吼道。

“老爷，不能再打了，再打可要没命了！”王夫人哭得伤心，心肝肺都要哭出来。

“这个逆子！若是还不认错，为父今夜，就打死你！”说着，也不去捡木棒，直接叫人，“刘福，找两个力气大的，过来继续用刑！”

“老爷，求求你，不能再打了！”王夫人声音里夹着恐惧。

“母亲，不必求了，叫他打死我！”王泓溪虽然虚弱，但怒气却更盛。

“刘福，你是死人吗！”王老爷气疯了，外面一个战战兢兢的声音响起，“老爷。”

“快叫人来！”

“老爷，大公子刚从丞相府回来，说是有事找您商量。”

“什么？”王老爷快步走出门来，“利根可有说什么？”

“大少爷说，老爷有要事处理，先别打扰您。可奴才想着，大少爷定是从丞相府听到了什么消息，想和老爷商量，所以……”

“快去看看！”王老爷也顾不得王泓溪，跟着刘福往大少爷王利根的房里去了。

王夫人伏在王泓溪身边嚎啕大哭，半晌哭声渐小，王泓溪方才开口：“母亲别哭，都是皮外伤，不要紧。”

“血肉模糊，怎么会不要紧！”说完又心痛地抽泣起来。

“看着吓人，实际上都是表面伤。我爹他岁数大了，没什么力气。”王泓溪好生安慰，还吩咐随从带夫人回房去，王夫人哭了好一阵才走的。

明如月仔细感知，附近没有什么响动，才一跃跳进书房，挥手把门给关上了。

王泓溪看见一个人影闪进来刚要叫人，却见一个熟悉的笑脸出现在眼前。

“你好呀，王少爷。”

“你怎么来了？”王泓溪悄声说道，“万一被人发现……”

“没有人，我的能耐你还不知道吗？”明如月大咧咧地站起来，查看王泓溪的伤口。也不怪王夫人如此心疼，泓溪下半身现在极其恐怖，血和肉糊作一团，连衣料都破碎了，粘在肉上，极其恐怖。

“你家王老爷可真下得去手啊，这都是他打的？”明如月语气中不免有些怒气。

“先找家丁打了一顿，后来又亲自上阵，哼。”王泓溪冷笑一声。

“你可是他嫡亲的小儿子，可真狠得下心。”

“我父亲入赘到王家，本就不喜我母亲。后来这生意越做越大，地位也高了起来，把原配妻儿接到家里，还娶了一堆妾室通房，就更不把我母子放在眼里了。我看，他巴不得我死了，然后让他的大儿子继承家业才好。”王泓溪语气冰冷，可见是真的恨透了王老爷。

“我帮你看看伤口。”明如月始终觉得不妥，忍不住亲自查看一番。

“男女授受不亲，你一个姑娘盯着我下半身一直看，成何体统？”王泓溪想翻个身，但剧烈的疼痛还是让他放弃了，“别看了！”

“好好好，我不看，但你一会儿必须要让你的随从处理一下，将碎的衣物布料去除，否则一定会不妥。”

“我知道啦，好歹我也是这家里的正头少爷，他们还能真让我死了不成？”

明如月抓起王泓溪的胳膊探查了一下，虽然她不懂医术，但一个修习内功的人，对经络还是非常熟悉的。

不查还好，这一查，明如月心里陡然一惊。

“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