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宠百岁小妖妻(毒蕊小说)免费阅读

远处有个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不用抬头她也知道,是个从尸堆下爬出来的战士。

那人喘着粗气,踉跄着爬将起来,豁然挺直了昂扬的身躯,一身银白色鎏金铠甲虽有些残损,却依稀能透出他的英武气势。

良久,他摘下了自己头上的金缨兜鍪、取下了镌文面罩,一头乌黑的长发随即落下,披在后背,他仰着头,深深叹了口气,任由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迹,伸手抹了一把。

每一次回到这里,她总能在醒来后不久,远远地瞥到他,那个白晃晃的身影犹如一幕场景中突兀的干扰点,像在试图引起谁的注意。

云盻知道,他很快就会捡起一柄长枪,翻几下战场上是否还有他那阵营的活人,再过一会,他就会看到她,他手里那柄长枪就会呼啸着朝她掷来。

她记得第一次被他吓到魂魄尽飞,连滚带爬地仓皇逃窜,幸而他受了伤,跑的不快,他们一前一后追逐了许久,直到雷涧行突然带着伏兵出现,仰天狂笑着,逮捕了他,并斩下了他的头颅;此后两次,无论她是劝诫雷涧行撤离伏兵,还是独自拂袖而去,他都难逃被杀之命。

她突然灵光一闪,是否守这人不死,便能打破她的无休循环?

云盻立即悄然摸了过去,匿身在破败的石墙后,小心翼翼的靠近,还未等她站定……

“嗖!”

那柄硕长的铁枪又朝她凶猛地飞了过来,“咣”地深深钉在了她脸侧的石墙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余光可见,那身影趔趔趄趄地朝她匿身之处走来。

眼见无处可躲……

“出来!”那人在墙后大喝一声。

云盻冷不丁一个颤栗。

这高昂的身材穿上这重型铠甲,再加一支杀伤力爆棚的钢枪,必然不是她在道观里学的那些花拳绣腿能轻易击倒的。

云盻迅速瞭望了一下四周。

石墙不远处垒着许多粗木材,或许可以绕到后面、用力推倒,困住他的蛮力,便可让他安静下来,好好听她解释。

一只大脚跨了过来,她立即按着自己的设想,疾步冲到木材堆那,抬腿就往下方最边缘的一根上踢。

这一踢差点没把她的脚踝踢断。

细想一下,应是长时间泡着雨水,又裹了泥浆,又是一大堆压在上面,摩擦力和重力相扣,自然不是她这么点力量能踢得动。

“宵小鼠辈,还不现身!”他一把拔下了钉在土墙上的钢枪,作势要朝她挥割。

云盻惊慌,双眼四处扫视,随手抄起一只小木棍,用尽吃奶的力气朝他掷去。

“咔!”

小树枝撞到他的铁衣,瞬间折成了两截。

简直就是个刀枪不入的怪兽!

一回头,木材后面密密麻麻堆着好几十筐黑煤块,她想都没想,直接捡起来朝他砸去。

煤块正中他铠甲破裂处的肩胛,使他吃痛地倒吸一口气,留下一片黑黑的痕迹。

云盻立即来了兴致:这玩意儿管够!

于是就出现了植物大战僵尸的一幕。

他用胳膊抵挡她的攻击,依旧一步步朝她靠近,眼看他马上走到眼前,云盻还是慌了,毕竟煤炭块的杀伤力有限,恐怕真要强行硬跑了。

怕他手里的钢枪再次从背后掷向她,直接将她插成烤串,只能绕着那堵破墙兜圈地跑。

七八个回合下来,俩人都累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明显很不耐烦,骤然愤怒地咆哮一声,拼尽最后气力扑了过来,死死地将她按在地上。

庞大的身躯加之一身厚实的铁衣,起码二百多斤的重量。

这一扑,云盻被他压的瞬觉胸腔真空……

他喘着沉重的粗气,伸手一把捏住她软嫩的脸颊,满眼怒火地道:“岂有此理,竟敢戏耍于我!”

她就像被一头大肥牛压倒在地的小鸡仔,眼珠子都要被挤爆了,拼命挣扎又无济于事,窒息到半个音都吐不出来,只觉得耳畔嗡嗡作响,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捏着她巴掌大的脸,原本的恼怒在见到她直翻白眼后才意识到:他要把她压死了!

稍一侧,他把自己身体的重力倾向墙根,给她腾出呼吸的空间。

刚才那几分钟,云盻仿佛飞到洁白广阔的天堂,轻盈地飘了一圈,正准备去摸一把太上老君的长胡子,突然身子一沉,复又回到这阴沉又危险的人间。

“咳咳咳……”她慌乱地坐了起来,凶猛急迫地呼吸着,以至于自己呛着了自己。

待云盻终于平静了些许,他稍一提枪柄,枪头锋利的银刃便抵在了她脖颈上:“你是何人?缘何徘徊于此!”

云盻抬眸看向他,雨幕中,一张鼻梁高耸的清秀俊脸赫然映入她的眼帘。

她抬手,缓缓拨开他的枪尖,心中快速盘算着,如何寻个能道出实情却不惹他怀疑的理由。

“我乃邕州瑶池观之天师,雷涧行自飞凤山掳了我来,逼我为他测算天数战机,我知他野心吞天,不愿准数,随口敷衍了几句,惹得他羞恼不堪,将我扔在此处。”

“胡扯!”他眉目犀利,沉声叱道:“岂有你这般年岁的天师?若说天师女童我还信你三分,黄毛丫头满口谎言,也敢蒙混于我?”

“我什么年岁?”云盻脑子转得飞快:“你可知人之所见,皆是虚空?表象之物,不过是凡胎肉眼所识,时至今日,我已阅历千秋、年在期颐,而你却不过见我一副肉体皮囊便不尊老妪,妄断年岁而仗势欺人?”

这顿忽悠,倒是真把他唬得一愣。

“我何以信你?”

云盻心下一喜,这话管用!

眯起眼睛,伸出一只青葱玉手,装模作样地掐指算了算:“这场雨将下至明日丑时。”说罢睁开双眼,望着他道:“你若不信,大可等到丑时观望,却见我说的对与不对。”

他面无表情地瞪了她一会,突而一紧枪柄,又将枪头抵在她喉间:“装神弄鬼!少与我玩这套江湖把戏!再不如实道来,叫你身首异处!”

云盻看着他,也不惊慌,指了指某个方向,故作淡然地道:“片刻之后,那处便会出来两个老媪,推着一辆骡车,翻找着这些尸首上可换钱的物件,骡车上有两个铃铛,声清如琴。”

又指向另一个方向:“此处越过三道泥路、三个泥田,第四道外有个土坡,雷涧行正领着千余兵马藏伏于那土坡下的农地里休憩,等到申时便会返回此处翻巡你的踪迹,而你的援兵明日才会赶到,你若不信我的话,大可在此坐以待毙。”

他将信将疑地盯着她。

果然,远处响起一阵空灵的铃铛声,越行越近,两个伛偻的老媪,披着蓑衣,戴着斗笠,推着一辆骡子拉的小板车,缓慢地行走在尸堆间,不时弯腰拣着些什么。

他呆住,有些不可置信。

“你当真年在期颐?”他放下了钢枪。

“尔等凡夫,谅你愚钝。”云盻又捏着模样装了两句腔,意在作得神秘。

“九州之内,我只闻仙山城之人因历来修仙而有长盛不衰之能,邕州虽与仙山城三代联姻,却终也不过凡人向道,倒没听说邕州飞凤山出过什么奇能异士……”

云盻朝他翻了白眼:“你去过飞凤山么?”

“那倒不曾。”

“天下之大,人口之多,你能事事知晓?”

他默声。

“你若能揽天下众闻,那你才是天师了。”

她有些得意忘形:“谁说九州之内唯有仙山城之人修仙有成?只不过他城民多有信仰、聚集修炼,以至于盛名在外罢了,别人修道多是隐居深山,终身不踏尘世,自然无人知晓。若非雷涧行掳我下山,你自也不知道这世间还有我这么个青春永驻的老妪!”

那两老媪渐行渐远,云盻看了看天色:“我们得想个法子离开这,否则再耗下去,他们的人便要来了!”

云盻拉扯了他一把,但见他眉间一褶,咧嘴倒抽一口冷气,显是身上伤重,行动不便。

“你这铠甲太重了,起不来也跑不快,何不将它弃了?”说着就动手去帮他脱卸。

雨线渐细,她轻伏在他肩头,认真拆着铁衣的锁扣,一缕少女身上独有的淡淡体香拂在他鼻息之间。

“你……”

“我去找那俩婆子借用一下骡车!”

还未等他出言,云盻担心那俩老媪离去,没有便捷的工具,她搀着他,也难以赶在申时之前离开这片荒地。

见云盻朝着她们直奔而来,两个老媪甚是紧张,从骡车上一人摸了一把铁锹,紧绷着,准备用于抵挡强抢她们搜拣之物的恶民。

云盻靠近,准备指一下那车子,谁料两个老媪立即面露凶相,“呼”地挥了一下手里的铁锹。

“老人家莫紧张,”

云盻连忙撩起自己被糊了一脸的头发,借着雨水抹了几下脸上的污渍,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脸:“我不是坏人……”

反手指了一下远处的他:“我与夫君在田间劳作,谁料突然遭铁蹄踏毁了家院,夫君为保我不受辱,挨了那些贼蛮子好些刀,”

说着鼻头一褶,作势咽呜着哭了起来:“我夫君他……身受重伤,血流如注,气息微弱,我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让他搭一下你们的骡车,去村上寻个大夫……”

两个老媪盯着云盻看了半晌,看了看远处的男人,又相互看了一眼,甚是犹豫

眼见天色渐暮,已近申时,再不走,恐怕他又要被雷涧行擒获杀害。

云盻知是她们心下顾虑,在头上摸到仅剩的一支金钗,毫不犹豫地拔下来,递给了她们:“还望两位嬷嬷行行好,帮帮我们吧!”

那俩婆子一看,金的!

当下应允了。

三个女人费劲地将沉重的他扶上了骡车,待他上去,一头栽下,竟昏昏然有些不省人事了。

也不知走了多远的路,云盻但觉已然感受不到腰部以下还有腿……

等到了两个老媪的家中,天都漆黑一团了。

两个婆子一扫方才的警惕,又是烧水、又是做饭,极是热情。

高瘦的那个还特地端了盆热水给云盻洗脸,待她洗完,那婆子看上去更是开心地笑没了眼睛。

骡车上的男人沉重地哼了几声,云盻连忙过去将他扶了起来,搀进屋里,又是给他擦头、又是给他换鞋。

婆子取来一套衣服,说是她儿子以前穿的,兴许可以先换了他身上的湿裳。

那衣服看着布料粗糙陈旧,领口都有些破漏,但看上去洗的还是干净。

他换的费劲,云盻便帮他宽去衣裳,却见这强健的身躯上新旧伤痕累累交错,遍染的血迹甚是狰狞。

“你身上好多伤啊!”

“我以为天师阅尽千秋,当是处变不惊,这点小伤,竟也引你动容?”

云盻撇了一下嘴:“我怕你流血过多死去了,还得费劲刨个坑把你埋了,叫我一个孤寡老婆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岂不悲哉?”

他突然笑了起来:“你我萍水相逢,谈何悲哉?”

“万物皆有灵,众生皆有命,天师本为苍生多难而悲悯,便是小猫小狗死了,我也会哭一哭,何况是个大活人!”云盻心中暗道,管你是谁都不能随便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