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悠闲

新年了。

青衣迎春，立春祭祖。

年后的日子，在两个孩子看来就是吃吃喝喝，喝喝吃吃，日子过的不要太惬意了，简直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神仙日子。

可对于顾楼瑜来说，他如今是这个家的当家，以前不需要他做的事情，现在他必须要承担起一家之主的职责了。

大年初一，金鸡报晓，自家晚辈给长辈拜年。

大年初二，亲眷家人拜年。

大年初三，出嫁女回娘家。

大年初四，迎灶神。

大年初五，迎财神。

一天天的，直到十五元宵观灯。

山上的路一直被大雪覆盖着，阻断了山上的人下山，也让山下的人没法上山。

当然，顾楼瑜除外。那几个要走亲访友的日子里，他还是带上了山里独有的‘特产’，去了山下那几家人家，此外就一直跟楚夏还有两个孩子一起猫在家里，哪儿都不去了。

每日睡到自然醒，饿了吃，吃饱了打盹，跟猪仔似的过日子，眼瞅着黎依黎安又白胖了一圈。这让楚夏既欢喜又惆怅，欢喜是两孩子被养的很好，她很有成就感，惆怅的是她不久给他们做的衣服好像有点显小了，她可又要给他们做新的了。

还好之前买了不少布料，她没有一次性全用完，还剩下很多呢，所以楚夏也不愁布料不够什么的。

天上不知何时又下起了雪，这个时候已经过了正月，这是一场春雪了。

“夏夏，今天还是让两孩子睡在堂屋吧，现在虽说过了正月，可咱们山里本来就要比外面冷的多，我们还是省点柴火才行。”

只烧一个灶，一日三餐，外加夜里暖炕，现在基本上家里的柴火消耗能维持在一天三捆柴，白天到夜里三餐要用去两捆，夜里到天亮暖炕要用去一捆。

整整两三个月了，山里的天一直没有放晴过，以致顾楼瑜虽然抽空去了山里砍了些柴火回来，可是却都是些湿的柴，压根不能用来烧火。

眼见着仓库里屯着的柴火一点点少起来，楚夏不得不接受顾楼瑜的意见，一家四人就这么在堂屋的空间里来回走动，除了洗漱，几乎连门都不出一下。

原来顾楼瑜跟黎安住的东屋现在倒变成了被楚夏用来放布料，堆放棉花的地方，不过她只征用了东屋的炕，顾楼瑜的书架和书桌依然还是他在用。

倒是楚夏会把布料，棉花全放进东屋，说来还是顾楼瑜这男人误导的，他早就谋算好了，一点点把楚夏的后路堵上，不仅要让楚夏习惯他，还要让楚夏心里有他，离不开他，依赖他。

这是她始料不及的。

黎依黎安两个孩子也是，他们不知是被男人怎么教育了一番，竟然接受了她这个娘亲以后是要嫁给自家叔叔的，甚至还不遗余力的极力撮合他们，一个劲的在她耳边推销他们叔叔哪哪儿厉害，哪哪儿棒，总之概括成一句话就是他们叔叔宜家宜室。

慢慢的，楚夏感觉自己快被洗脑成功了。

然后，男人总能见缝插针的凑到她跟前，各种献殷勤撩拨，让她有些招架不住欸喂。

怎么办？

楚夏冷冷扯了扯嘴角，她觉得顾楼瑜简直是戏精作精的合成版，她就没见过他这么能闹的。

——

北境的春天很短暂。

山里山外有耕田的人家都在抓紧时间下种，而山上的小顾家，春天短不短的无所谓，反正他们又没地可种。倒是后院的暖棚里，楚夏又下了一波菜种，且因为暖棚没撤，所以目前棚子里的蔬菜长势很不错。

前院的棚子里，吃了一批野鸡野兔，现在又多了两窝新来的野鸡野兔，特别是小鸡和小兔特别多，这是顾楼瑜前不久去掏了三个野鸡窝和兔子窝收来的。

三月，春风吹来还是带了点寒冷，只是山里的雪还在，山涧里的溪河还上了冻没划开，这倒方便了顾楼瑜被楚夏支使着多凿了些冰块回家，然后藏在他在院后一处小山坡的山洞里。

这样家里地下连成了一个可以住人又能藏东西的地室，家外不远的小山坡上又凿出了个山洞藏冰。

瞧瞧，虽然他们住在山里，条件不怎么样，但是日子却过的并不差，至少他们觉得很好。

从正月到三月，楚夏除了照顾家里一日三餐，闲暇时间陆陆续续做了几件衣服，还绣了不少绣品。这次楚夏加了心思，为了这个家能够过的再好些，她也想尽自己的绵薄之力，兴许也能赚钱了呢。

她前世最拿手的除了厨艺，就是制衣和刺绣了，别的她也想不出来别的。于是，她在制作绣品的时候，融合了多种刺绣针法，立体绣，双面绣，镂空绣，她全试了一遍。

方陆镇。

被困在山里三个多月，顾楼瑜再一次踏进镇门，他竟有股恍如隔世的错觉。

镇上的集市里，好像少了不少摊位，人气也比年前的腊月集少了很多，不过这跟他关系不大，这次他来主要是去镇上酒楼里卖了家里的野鸡野兔，还有新鲜蔬菜，然后再是把楚夏交给他的衣服和绣品一会儿拿去镇上唯一的绣阁问问价。

绣品这种东西，从古至今都是一种时尚玩意儿。若非有一定的经济基础，还真不一定玩得起这些，看看农户人家或者是家底不多的贫苦人家，哪个身上有这有那的绣品的。

因此在不富庶的方陆镇，目测也就是那么几家条件不错的富家官家的夫人小姐会到绣阁逛一逛，挑选一些时新的绣品，方便彼此在花会或者其他宴席场合攀比斗艳。

绣阁，镇上的唯一一家既卖绣品，又可以定制绣品的商铺。

当顾楼瑜踏进店门的时候，小二正在打盹呢。

乍一见有客人进来，小二猛地惊醒，立马笑着脸热情的迎了上来，却发现原来是熟人，“顾公子，您这是又来寄卖绣帕吗？”

“小梁哥，你家掌柜在吗？”顾楼瑜问道，上次他来这里寄卖过楚夏的十二条绣帕，当初来也是这位小二哥招待的，所以两人算是相识了，“这次我带了旁的东西需要你家掌柜掌掌眼，若是方便劳烦小梁哥通禀一声。”

“唉，好嘞，您稍等。”小梁哪有不应允的，上次顾公子寄卖的绣帕可是被掌柜拿去县里卖了个好价钱，本来掌柜还盼着顾公子什么时候能再来寄卖呢。

这不，顾公子就来了。

不一会儿，绣阁的掌柜出来了。

小梁就跟在绣阁掌柜身后一起出来。

“哎呦，楼瑜，你可让本夫人好等啊。”绣阁掌柜亦是熟人，刘夫人，她的丈夫刘夫子就是镇上书院里的教习先生，是以他们不算陌生。

“刘夫人，许久不见。”顾楼瑜礼貌的抱拳微微拱手道。

两人简单寒暄一下后，顾楼瑜直奔主题。他打开带来的包袱，亮出里面的衣服和绣品给刘夫人看，“刘夫人，这里有两套衣服是家里人亲自做的，还有几件绣品也是，您看看怎么样？”

衣服是两套女装，楚夏融合了一些现代元素，但还是遵从了古代女性的保守和内敛，在款式上做了微调，颜色是她一贯喜欢的素雅为主。

就是这样也足够让刘夫人眼前一亮，她对顾楼瑜提供的这两套女装喜欢的不得了，“楼瑜，这衣服真是你家里人自己做的？”

刘夫人是个生意人，她敢说哪怕是到了晋元府还是元京都未必能找的出一模一样的衣服，所以她在这两套衣服上看到了商机。

更不用说绣帕和绣画了。只要出自楚夏之手的衣服也好，绣品也罢，除非必要，她每一件绣样都不重复，且绣法独门秘创，世间只此一家。

是以，刘夫人如果聪明，她就不会拒绝接下来顾楼瑜的提议。

“刘夫人，你看的可还满意？”顾楼瑜没有正面回答刘夫人的问题，单看着刘夫人激动的样子，就知道事情可以谈，“如果我将衣服同绣品一道放您的绣阁寄卖，不知您如何收？”

“楼瑜啊，你知道的，咱们方陆镇很小，你的这两套衣服和这些绣品在这里是卖不了好价的。我在这里给你交个底，上次你带来的十二条绣帕我是拿去雁北县卖的，所以绣帕我这次给你一两一条，大点的绣画我给你三两一幅，至于衣服咱们得另算，你看可行？”

十三条绣帕是十三两，一副绣画是五两，所以他家夏夏这么一来又赚了十八两？！

行，简直太行了。

此时顾楼瑜想的还是太简单了，重点还在衣服上呢，绣品只是附带的。

最后，顾楼瑜把衣服留在绣阁让刘夫人寄卖，按照楚夏事先跟他交代过的，以分成的形式跟刘夫人合作，可接受预定。

布料，针线由刘夫人提供，可高定，但每月不超过五套，每套每次预定最迟五日内交货。

顾楼瑜拿七成，刘夫人三成。

看着好像刘夫人少赚了，可在生意人刘夫人看来其实她还是赚了的，布料，针线，羊毛出在羊身上，她不是还得照旧要在客人身上撸下来。

于是，除了衣服的钱没拿，顾楼瑜带着绣帕绣画的钱，还有他自己卖了猎物的钱，一共五十两，赶着天黑之前回到家。

一进院子，男人就开始关门，先是院门，再是堂屋的门，然后又是东屋的门，确定了门都关好了，他神秘兮兮的拉着楚夏的手，并排坐在东屋的炕边。

楚夏：......这是要干嘛？

男人小心翼翼的从自己怀里取出放钱的荷包交给楚夏，献宝似的说道，“夏夏，猜猜这里面有多少？”

楚夏接过荷包，掂了掂分量，“三十两？”

顾楼瑜摇摇头，没说话。

“四十两？”楚夏又问道。

顾楼瑜继续摇头，还是没说。

“瑜哥，到底多少啊，你说说么。”楚夏猜了两次没中，就不高兴猜了，她扯了扯顾楼瑜的衣袖，撒娇似的说道，“瑜哥，你告诉我么。”

“五十两，绣帕一两一件，绣画三两一幅，衣服还没算钱，所以这样有四十五两，我带去酒楼的野鸡野兔卖了五两，一共是五十两银子，我要了三锭十两的银子，十五两兑了些碎银和铜板，我这边五两就只是碎银。”顾楼瑜一一给楚夏解释说，“夏夏，我算过了加上去年过年时赚的，如果把三爷爷和里正家的债还清了，咱家还能剩下一百多两。”

说着，顾楼瑜又忍不住长臂一伸，勾着楚夏的脖子，一拉就把人给拉进自己怀里，“夏夏，你可真厉害。”

找到了赚钱的路子，楚夏身上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头。一晃又过去好几天，她又绣了六幅绣画，十五条绣帕，这次增加了十多个荷包。

顾楼瑜也不甘落后，他去了趟深山里。回来的时候，他扛了一头大虫回来，脑门带了个王字的大虫，即便如此他身上几处狰狞的伤口着实吓到了楚夏了。

“瑜哥......”楚夏眼眸擎着泪，伸手想要触摸又不敢碰他身上的伤口，她一脸心疼的看着，“瑜哥，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快，咱回屋把衣服脱了，我给你找金疮药，先给你敷药要紧。”

她身体，手都在哆嗦。

这是吓的。

只要一想到男人是一个人进山，一个人独自面对大虫的，这次是幸运，那么下次呢？

楚夏一点都不敢想。

“夏夏，我没事，伤口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事都没有，我在山涧溪河边清洗过了，你放心呢。”顾楼瑜咧着嘴笑着说道。

他看到楚夏这么关心他，仿佛吃了仙丹神药了，身上原来还觉得疼的伤口，现在哪哪儿都没啥感觉，整个人犹如吃了蜜似的，觉得很甜，他很开心。

“哪里是没事的样子！”楚夏生气的瞪了顾楼瑜一眼，他都这样了还不老实。

她不由分说的拽着顾楼瑜进屋，压根不管被随意扔在院子里的大虫‘尸体’，边走边叨叨，“ 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不知道照顾自己的么，你进山可不是为了拼命去的，你做事之前能不能想想家里，你不是一个人，你要是出事了我跟孩子们怎么办？”

楚夏是真的生气了，她害怕，害怕万一顾楼瑜这次没那么幸运呢，下次进山又遇到这样的事情了呢？

这个家经不起任何波折了。

“你能不能下次再遇到这种事的时候，先想想保命好不好？”楚夏呜咽着带着哭腔向顾楼瑜说道，“我跟孩子们没有别的亲人了，只有你。”

顾楼瑜第一次看到楚夏这样，跟女孩相处零经验的他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他只能干干的哄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