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般的长公主(黑眼圈的猪小说)免费阅读

沈子言昨晚一夜奔波,醒来已经是午后了,温煦的阳光从窗棂洒进来,照在白皙的脸颊上,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拢住一寸日光,往嘴里一丢,像是就能把它吞进肚子里似的。

宫女何欢听得屋内动静,端了洗脸盆进来,见她这般天真举止,忍住了笑,只道是不是饿了,说:“主子,上午太后派人送来一盒桂花糕,看着可精致了,奴婢端来给你尝尝吧。”

沈子言咦了一声,有点惊讶,想不到太后竟然会惦记着她,尝了几口,软糯甘饴,甜而不腻,准备去万安宫向太后问好,道:“阿婵在吗?”

“她正在看玉坠呢,奴婢见着也觉得好看,她说本想过过眼瘾,但耐不住主子热情大方,只好收下了。”何欢笑着说道。

沈子言咦了一声,整了整衣衫:“让阿婵陪我一起去。”

万安宫里的冬梅开得正好,白雪之下簇簇绽开,无视风霜吹打。

太后是今上的生母,育有两子,长子沈宏拓正值壮年,病重难治,弥留之际膝下只有一子尚在襁褓当中,于是传位给了弟弟,也就是当今皇上沈宏恒。

此时太后正背靠腰枕,半躺在软榻上,面容慈祥,披了件深红色路金宝地厚氅,手上带着点翠尖晶石戒指,雍容华贵,嬷嬷在一旁不知道说着什么,逗得她笑得合不拢嘴。

看见沈子言过来,伸手示意她坐到旁边,盯着她左看右看,眼里透着心疼:“怎么刚进宫没两天就瘦了,可是下人照顾得不尽心?”扫了一眼苏婵,犀利的目光吓得苏婵连忙跪地磕头。

沈子言解围道:“谢太后照拂,下人没有怠慢我,是我自己还不太习惯。”

“你在宁国国内换个地方都住不惯,以后去砥羌国和亲可咋办?”太后叹了口气,转动着手上的佛珠,接着说,“既已回来,就不要去和亲了,我挑个日子跟皇上说说,让诗瑶替你去,若你没被寻回宫,也是要送她去和亲的,再说,哪有送女儿远去和亲受苦,反而把郡主留在宫里享福的道理。”

“只怕玉贵妃不愿意。”沈子言眉头微蹙,面露担忧。

玉贵妃深受多年恩宠,用尽心思调养身子,还是一无所出,当侄女诗瑶出生后,便认作义女,向皇上讨了个郡主封号,接到宫中亲自抚养,陪伴着太子长大。

她盘算着让诗瑶郡主做个太子正妃,等太子登基就是贵不可及的皇后,这样即便当今皇上百年以后,她也能够有个依靠。

而太子也因为母后已逝,母族一脉才疏学浅,在朝堂上权轻言微,自然希望得到玉贵妃的助力,以便对抗蠢蠢欲动的二皇子。

郡主是玉贵妃后半生的筹码,也是太子和玉贵妃之间的纽带,他们自然不会让她去和亲,才有了玉贵妃主动提出并揽下寻找流落民间公主之事。

这其中的盘根错节,看尽后宫烟云的太后自然是再熟悉不过了,沈子言只是没想着太后会为了自己而得罪太子和宠妃,感动不已。

太后搁下茶盏,从容地对沈子言说:“不必担心,你只管养好身子,哀家自有主意,你在宫外无依无靠受苦这么些年,如今说什么也要补偿给你,让你从此在锦锈丛中衣食无忧地长大。”

“儿臣多谢太后的厚爱。”沈子言听罢,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太后,太后笑容和蔼,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皇上体弱多病,过几天去温泉别院休养,哀家一向畏寒,也会跟着一起去,最近天气越发寒冷,内务府昨日新送来一件白色狐裘大氅,你拿去穿上吧,可别冻着了。”

“太后身体安康是儿臣的福气,此去别院,不知道多久才会回宫呢,到时,儿臣再来看望太后。”沈子言给太后提了提滑落的厚氅,她心里倒真有点舍不得太后离开。

“看情况吧,多则初春,少则几天便回,陪我佛堂礼佛,祝此行顺遂。”太后起身,亲自给沈子言披上白色孤裘,满眼地欢喜,往佛堂走去。

佛堂离万安宫很近,先帝去世时,太后思儿心切,悲痛欲绝,今上为人孝顺,修了佛堂,以让太后了有慰籍。

浓郁的檀香味扑面而来,烛台高照,僧人们敲着木鱼,诵经念佛,太后双手合十,虔诚地跪在蒲团上,口中念念有词。

一个僧人从蒲团上慢慢起身,竟是个带发修行的出家人,清俊明朗,皮肤白皙,素色僧服之下像一朵不落于凡尘的清莲,可不就是百里玄。

这人怎么混进宫的,怎么能混到僧人里面装神弄鬼,还能唬住太后,沈子言看着百里玄,只觉得这是个捉摸不透的妖人。

百里玄像是不认识她似的,从她旁边经过时,眼神平静而幽远,没有交流,倒是和太后似有几分相识,两人聊了一会儿,太后示意沈子言过去。

“你给斯沁公主算上一卦,且看未来姻缘如何。”太后对百里玄说道。

沈子言记起青楼之中,已被百里玄拉着看过手相,想到此人又要瞎编乱造,不由得来气,欲拉走太后,太后却以为她不好意思了,笑着说道:“你年纪不小了,是该觅一良婿了。”

“玄机大师虽是半个出家人,却擅于参禅悟道,算卦看相,声名远播,大家求之不得,这回还得是托了太后的洪福,才能有此良机。”嬷嬷在一旁附和说道。

百里玄像模像样地说:“请公主殿下摊开手,让我看看掌纹。”

她不情不愿地伸出了手掌,百里玄看了片刻,对着太后说:“公主天生吉相,夫妻和睦,子孙满堂,夫婿是个位高权重的将军。”

“将军?”太后脸色一凝,若有所思,问道:“此将军现在可在军营之中?”

百里玄煞有介事地说道:“此人已出现在宁国,尚未入仕途,喜欢着一袭白衣,摇一把折扇,是个济世安民的将相之才。”

白衣折扇,说得不就是他自己吗,沈子言见他拿腔作势,促狭道:“请问大师,此将军可有自知之明?”

“公主莫不信命,命里若无,难求一丈,命里若有,在劫难逃。”百里玄目光如炬,似是参透了天机。

“子言,不可无理,大师岂会信口雌黄,还不快谢过。”太后言笑晏晏,仿佛看到了她披着凤冠出嫁似的。

沈子言只得诚恳回道:“谢大师指点”呈你吉言哽在喉间,说不出口,她仿佛看到了百里玄双手合十,低头答礼那一刻的偷笑。

佛法礼毕,嬷嬷进来说道:“太后,雍亲王来了,在万安宫候着呢。”太后点点头,起身回宫,沈子言不便跟去,就告别了太后。

路上,苏婵皱眉问道:“公主,哪位大师年纪轻轻,算得准吗?”

“他就是个家境殷实的纨绔少爷,闲来无事,学了点摸骨看相的皮毛,又加上舌灿莲花,让人信以为真,你听听就好。”

“这么说你们认识?”

“也不算认识,在宫外见过一面。”

“带发修行不算个出家人吧,是不是?”苏婵追问道。

“是的,他不是僧人,还俗气地很,怎么了?”沈子言有点奇怪苏婵出门后的话题怎么尽是百里玄。

“没什么,就是他刚才算的卦,让我想多了解一下这个人,怕公主被骗了。”苏婵解释道。

“把心放肚子里吧,我从小到大,几时被人骗过。”沈子言开怀一笑,觉得苏婵的担心有些多余。

正所谓白天莫在背后议论人,否则就会遇到这个人,沈子言自信百里玄不可能在皇宫之中明目张胆地跟着她,她猜对了,却没猜到他在她的必经拐弯口等着她。

她远远地瞪了他一眼,他满不在乎地冲她笑笑,向她走了过来。

在佛堂时,她就想问他几句,碍于人多不便,现在趁这机会,拉他到一旁,严肃说道:“我已把信交给父皇了,你怎么在这里?”

百里玄胸有成竹道:“我猜到了,所以进宫来了,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昨晚,父皇看信震怒,问谁给的信,我没说出你。”沈子言低声道

“你看你还是担心我,不要自欺欺人了。”百里玄眉眼含笑。

沈子言对他的骚话已经免疫了,接着说道:“但我说了你的府邸,我猜你应该不会住在那里,因为那晚我去时,见府内物品随意乱放,不像有久居的打算,你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

百里玄眨眨眼,没正经地说:“写了要娶你,做个驸马,你爹不高兴就派人去抄家了,你真是聪明,我确实从未打算住在那里,只叫官兵白走一趟,封了府邸。”

沈子言知道他把信交给她之前肯定想好了后路,只是不知道是否赶在封府之前搬空了物品,婉惜道:“那么多东西一晚上时间搬得完?早知道那晚我就拿走一些,反正你也是拿不走了。”

“又拿玉坠,又拿东西,别人顶多是抢钱,你不但想抢钱还想抢人,不要对我拉拉扯扯,耽误我参佛悟道。”说完,后退了几步,装出一副沈子言要强抢良家民男的样子。

沈子言心想我什么时候对你动手动脚了,真是有苦难言,好在周围没有人,只有苏婵在几米处看着他们,脸上神色不宁,便招手示意她过来,说道:“我们走吧。”

苏婵甜甜一笑,细声细语说道:“我有点事想请教一下大师。”沈子言见她要单独和百里玄聊聊,便自行先走,留下他们两个。

百里玄望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她脱下夜行服,乞丐装,穿上姑娘家的衣服,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大师,可否帮我也算一卦。”苏婵见他愣在那里,就说话了。

百里玄听得声音,一转头看见苏婵外衣上的紫色玉坠,这不是他送给公主的那一条吗?

苏婵以为他在看她,羞红了脸,眼眸微抬,波光潋滟。

百里玄注视着她,淡淡地说:“这玉坠不错,蝴蝶结绑得也不错。”

苏婵娇声问道:“大师认得这个玉坠吗?”

“是有点眼熟。”百里玄回道。

苏婵见机说道:“公主不喜欢这条玉坠,说我和玉坠更配,便将它送给我了,我想着既是她不想要的东西,但却是我一见到就喜欢的,就收下了。”

百里玄冷笑着,嘴畔勾勒出一抹绝美的弧度,用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在她耳边说道:“这个玉坠是我家老仆人掉的,我可以代为转达你的喜欢。”

苏婵听得脸色一变,由娇红转为煞白,一把推开百里玄,像是受了极大的羞辱,跑远了。

百里玄侧头看着她跑走的身影,轻笑一声,念叨着:庸脂俗粉,还想占本公子便宜。

不到一秒又变成高深莫测的大师,向宫外的方向走去,临到宫门,回头朝皇上住的乾清宫方向看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