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般的长公主(黑眼圈的猪小说)免费阅读

月上柳梢,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沈子言趴在屋顶上,要说夜盗也是无奈之举,她要赶在和亲诏书下达之前筹到充足银两,以方便他日逃离皇宫,安身立命。

放眼望去府内灯火俱灭,四处静谧,传说中的新首富府邸还没来得及打扫完,院里东西堆得到处都是,一片狼藉。

作为一个有点洁癖的人,她真不能多看一眼这凌乱的院子。

悄悄潜入正房中,主人家睡得正熟,呼吸均匀,她四处翻看,屋内竟没有半点值钱的东西。

寻到床柜边,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床上的人,心道不好,也不逃跑,带着点怒气走到圆桌旁,不管动静大小,一把踢开椅子坐了下来,倒了杯茶,自顾自地喝了起来,冲床上的人喊道:“你想干什么?”

床上之人微微一笑,对沈子言的到来毫不意外,缓缓起身,掀开罗帐,随手拿了件垂地白袍披上,玉带束发,俊美高华,笑嘻嘻地说:“不是应该我问你才对吗?是你夜闯我府邸,想见我可以直接登门拜访,我又不会避而不见,半夜来,霜露重,添点热茶暖暖身子吧。”

沈子言心里冒着火,来国都没几天,遇见此人三次,在同一条沟里翻船,阴魂不散,真是孽缘,不耐烦地说:“招摇过市,惹人注意,只为引我来这里,喝茶?”

百里玄装的是一脸委屈,回道:“公主殿下,你身处皇宫之中,我等一介草民总不能去皇宫里寻你,只好让你来找我了,就是费银子,好在我也只剩下银子了。”

这得有多大的家业才能装得下这么个挥霍无度的败家子。

沈子言正色道:“我不是来喝茶的,你也不是请我喝茶的,有”还没说完,百里玄接话道:“难道你想喝酒?月下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也可以喝一杯,只是这次就不要下迷药了。”

沈子言瞟了他一眼,干咳一声,知道他说的是青楼时她给他下迷药的事,难不成这人惦记着这事来寻仇。

眼下孤立无援,单打独斗又逃不出去,开门见山道:“百里公子,你要再不说什么事,我可就走了。”

“公主殿下,自然不能让你白来一趟,烦将此物带给皇上。”百里玄整肃道,将一封信放在她的面前。

沈子言心道原来是为了这个,拿过来一看,火漆封了信口,寻思着,他和父皇是什么关系?如果是亲熟的关系,父皇自会见他,如果不认识,又有什么事要和父皇说。

毕竟,那是皇上,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要是他看了不高兴,可是要杀头的,到时,可别连累了我,一个送信的。

她觉得这信十分烫手,不接,不好出去,接了,前途未卜,百里玄像是看透了她的担忧和犹豫,收起笑脸,一本正经地说:“放心,保你无恙,不然,你做鬼都可以来找我。”

见他眼神里透着坚定,没有丝毫的犹豫,这人要是认真起来,倒还真有那么几分踏实诚恳的样子,沈子言鬼使神差地拿起信,信很轻,里面像是只有一页纸的分量。

紧接着百里玄又从衣袖里拿出个玉石吊坠,放到她眼前,说:“这是佣金,知道你是财奴,这个好歹也值点钱。”

沈子言狐疑地看着他,接了过来,放在手上把玩,触感细腻光滑,玉坠顶处穿过一条细绳,颜色是少见的紫色,对着烛光左看右看,就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玉坠。

在她印象中玉石越大越值钱,这么小不知道能典当多少:“这个是好处费?我可是冒着被砍头的危险。”

百里玄见她一脸不识货的样子,叹了口气,说:“你别看它小,抵得过一套宅子,要你还是嫌弃,那本府最值钱的就是我了。”

沈子言瞪了他一眼,只道淫贼还是猥琐的很,要是这坠子能典当不少钱,就能早日凑齐银两逃跑了,于是收了坠子和信:“放心,保证送达”。

深冬寒风刺骨,午夜的长里大街空旷无声,沈子言裹紧了衣服,一路狂奔,在脸快要被冻僵之际翻过宫墙,进了长杨宫。

长杨宫是她的居所,位于整个皇宫最角落的地方,荒废多年,杂草丛生,下人花了一天的时间打扫宫院,总算有了一点人间烟火,这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院内寂静无声,月光照出她斑驳的影子,借着这点光亮,点燃了烛火。

她没有叫谁装扮成她的样子睡在她的屋里,因为没有人会来看她,也不会有人传唤她,一个被安排在这种宫院生活的公主,在皇上的心中是怎样的份量已经一清二楚了,自然不会有人上赶子想认识她。

屋门被轻轻推开,一个人探了半个脑袋进来,沈子言猛一回头,吓了一跳,却也把来人吓得差点尖叫起来。

“公主,你回来了。”宫女苏婵见到她,露出一抹微笑,照着她清丽的面容,显得更加娇俏。

苏婵是沈子言带进宫里来的,从小玩到大的姐妹,她的父亲仕途不顺,七品御史编修辞官回家,在镖局里做了掌柜,闲时教孩子们读书习字,顺带抱怨官场黑暗让他报效无门,郁郁不得志中于前几年去世了。

此时,沈子言已换了一身衣衫,点起暖炉:“今天回来得有点迟,听着没有动静,以为你们都睡着了。”

言罢,想拉着苏婵坐下聊聊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苏婵只说主仆有别,她站着就行,沈子言话到嘴边吞了回去,也就没有勉强,想着她怎么进了宫,变得如此迂腐刻板了。

从换下的衣服里面掏出玉坠和碎银,将碎银搁在苏婵的手上:“这些银子,你去分给他们。”

生活在宫中,难免事事受到掣肘,她这个没用的主子,尽量让他们在宫里生活的不用那么看人眼色一点。

“你不给自己留一些吗?我在宫里不怎么花钱,反倒是你出门在外事事都需要银子。”苏婵接过来银子,看了看她,眼里露出担忧之色。

沈子言握着她的手,笑着说:“好阿婵,我自己有留一点,不用替我担心。”

“要不这样吧,大家均分,我的那一份给你,皇上赏的银子你拿去宫外买房给徐婧住了,哪里还有什么钱。”苏婵把碎银又放回桌上,瞧见桌面上的紫色玉坠,拿起来,好奇地问道,“这是哪来的?”

“路上捡的。”沈子言撒了个谎,不便将百里玄交代的事情和盘托出,哪怕是她据实告之,以苏婵的性情,一定会劝她不要多管此事。

苏婵细细抚摸着玉坠,喜爱之情溢于言表,放回桌上时有点恋恋不舍,沈子言看在眼里,知道她没有什么饰品,哪个姑娘家不爱美呢:“要是喜欢,就送给你吧,我帮你戴上。”

苏婵连忙摆手:“不用,我一向不喜欢首饰,就是看着紫色比较稀奇,多看了两眼。”

“戴在身上慢慢看。”沈子言解开玉坠上的细绳,帮苏婵戴上,在绳结处绑了个蝴蝶结,紫色映着白皙的颈子,更添几点姿色。

苏婵摸着锁骨处的玉坠,眉眼带笑,抬头看着沈子言:“那,那我就戴一段时间,之后再还给你。”

沈子言笑道:“说什么傻话呢,这坠子和你真配,多好看啊,早点睡吧,我出去一趟。”说完披上外袍推门而出,留下一脸纳闷的苏婵。

白天送信怕人多眼杂,横生枝节,此时乾清宫的的灯火未灭,不知道皇上就寝了没有。

说来也是奇怪,她五岁母亲离逝,二十岁好不容易认了父亲,可父皇却在和她相认后的第二天就病倒了,一病不起,不知道是不是命犯孤星。

杵在门前徘徊,太监常公公从屋里走了出来,看到萧瑟寒风中站立得她,疑惑地道:“公主殿下,这是怎么了,大半夜的站在门口,可别冻着了。”

“让她进来吧。”屋内传出浑厚的声音,常公公撩开门帘,将她请了进去。

皇上倚在榻上,穿了件黄色锦织蟒袍,腰系宝石祥云腰带,面带病容,手执奏折,见她进来,微抬眼帘,表情冷漠。

由于坐得太久双腿发麻,他起身时晃了一下,沈子言慌忙上前扶住,被他用力甩开,常公公见状赶紧伸出手肘,将皇上扶到对面的椅子上。

沈子言心里咯噔一下,尴尬地站在那里,默默收回了手,躬身行礼,说道:“听闻父皇身体欠安,见宫内尚有灯火,猜想父皇可能未就寝,过来问安。”说完看了看常公公,常公公识趣地退了下去。

“你可是有事?但说无妨。”皇上眼神漠然,看着窗外晦暗的天空,冷冷地说道。

“有人托儿臣亲自将这封信转交给父皇。”沈子言将信件搁在桌案上,皇上扫了她一眼,打开信件,眉头紧蹙,面色越来越凝重。

忽然,重重拍了桌子,整个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愤怒地吼道“放肆,无法无天,真当朕昏聩无能吗?”眼神凌厉地看向沈子言,逼问道,“这封信,是谁交给你的?”

沈子言见他怒容满面,预感事情严重,不敢供出百里玄的名字,可又不能一点消息都不透露,想到未整理的府邸,突然明白了什么,避重就轻地说:“儿臣一时贪玩,私自出宫,突然从路边宅子里冲出一个蒙面人将信递给我,让我转呈皇上后就跑了,儿臣没能将其擒获,也不知信里有何深意,只好照做,还请父皇恕罪。”

说完,跪伏在地上,暖炉发散着热气,她却感觉到背后一股寒意袭来,冷得心跳都慢了半拍。

“你是说这事从头到尾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只是送信的?”皇上眼神阴鸷地看向沈子言,把信件往暖炉中一扔,化为灰烬。

“确实如此,儿臣不敢欺瞒父皇。”沈子言镇定自若地说道。

过了半晌,皇上沉重地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道:“起来吧。”

沈子言谢过皇上,起身擦了擦额头沁出的细汗,想着这笔生意不好做,虽然百里玄说性命无忧是真的,但也是圣意难测,刀口舔血,危险得很。

“那日你说,你叫尤子言,你母亲可是叫周小娥?”皇上语气平静地问道。

沈子言原叫尤子言,认亲之后随了皇姓,改姓沈。

她点了点头,心里不由得凉了一截,原来父皇连母亲的名字都记不清楚了,听后宫人说,皇上还是王爷之时下江南与母亲相识,而后便失散了。

“知道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皇上突然问道,脸上竟露出一丝悦色,那眼神之中也有了光彩,自顾自地说道,“宜言饮酒,与子偕老,琴瑟在御,莫不静好,这是你名字“子言”的出处。”

言罢,又莫名地叹了口气,神情低落,挥手示意沈子言退下,常公公进来,见皇上负手而立,站在窗户旁边,面朝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许久之后,见他衣袖拂过脸颊,这动作像是拭去眼泪,却不知这首温馨的诗句悲从何来。

你啊你,给她取这么个名字,是临死之前还记得我,还是希望,有朝一日,这名字能让她逢凶化吉呢?皇上低头不语,苦笑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