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门檐而下，滴落在身上棉衣。本就疲惫身体，此刻更显得沉重。

直至后半夜，雨水渐少，二人敌不过沉沉睡意。也不顾地上雨水，就势躺在地上，和着湿漉漉的衣服而眠。

天明，江川被吵闹声扰醒，睁开双眼，城门前早已挤满了清晨进城的人们。人群对这乞丐露宿街头也不以为意，没有人堵在周边围看。

江川转过头来，看到沈重还在梦中。便伸过手摇了摇沈重：“大哥，天亮了。”一连喊了数遍，也未见沈重醒来。

江川心中担忧起来，这才注意到沈重脸色苍白起来，原本黑黝黝的面部，此刻苍白一片。顿时心中一阵慌乱，莫不是大哥，摇了摇头不敢想下去。

伸过手在大哥额头拭过，滚烫一片。着急摇晃沈重，口中喊道：“大哥，醒醒，大哥醒醒。”

沈重被江川摇晃着，缓缓睁开了双眼。嘶哑着声音说道：“江川，别动我，让我再睡一会。头好疼啊、、、”话未说完，又闭上眼，沉沉睡去。

昨夜大雨，将二人衣服打湿，沈重此刻额头一片滚烫，沉睡不醒。

江川尚好，只感觉自身浑身冰凉，身上还是湿透透的衣服。也顾不上外面寒冷，连忙将沈重身上衣服脱下，只留了里衣，也是原本那打着补丁的衣服。

风吹过，带走衣服上水气，更显得浑身冰凉一片。江川内心慌乱起来，这可如何是好。慌乱着看向四周，四周的人们有的在闲聊，未看向这里。好似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露宿街头小乞丐挨饿受冻。

“不行，要给大哥找件衣服。”江川心中想到，此刻自己和沈重衣服俱是潮湿，不能再穿。

江川跑向人群，弯腰哀求道：“我大哥感冒，衣服淋湿，哪位行行好，给件衣服吧！哪位行行好。”

这时路人才看向这边，看到一乞丐穿着单薄衣服躺在城门楼下。可没有人向前给予帮忙，众人多是清晨赶往城中，不是担着物品来城中交易，便是走亲访友。未有人多带衣物。

江川将路人都来回求了三遍，未找到人帮忙，此刻慌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城门还未打开，也不得进入城中。只得回身跑到沈重身边，跪地嚎啕大哭起来。

片刻，又站起身来，用尽了力气拍打着城门喊道：“快开门，快开门。求求你们快开门。”门内无应答。

江川没有办法，茫然看向四周，看到有老者赶一马车，车上放着干树枝枯草，应是往城中送柴火。见之心喜，两手扛起沈重跑到马车前，将沈重放在车上，用枯草盖住周身，抵抗寒冷。

老者见状，嗷了一嗓子冲了上来：“你这是干什么？赶紧弄下去。”

“大爷，行行好吧。我大哥感冒，让我大哥取取暖。等到城门一开我就把大哥带下去。”江川哀求着对老者说道。

老者回身看了眼沈重，见脸色苍白，呼吸短促。又叫嚣起来：“赶紧弄下去，要是死我车上，我这车柴火还卖不卖了？”

“大爷，行行好，我大哥不会死的。真的不会死的。城门一开，我就把大哥带下去。”江川见老者要上前将沈重拖下马车，扑在地上，双手抱住老者大腿哀嚎着：“大爷，行行好，行行好、、、我大哥不会死的。”

“你就让这个小乞丐待你车上又怎么了。”有路人看江川悲切模样，忍不住上前对老者劝说道。

老者看了眼来人，愤愤不平道：“就你话多，你要帮忙你来。死在我车上，我柴火卖不出去。你赔啊？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尽说风凉话。

来人怏怏而回，自身也仅一件棉衣，自不可能给江川以帮助。

江川将老者死死的抱着，不让他将沈重从车上拽下。亏得老者年老，体力不支。不然以江川这弱小身材，早被扔到一旁。

好不容易挨到鸡鸣，城门大开。老者看到沈重还在喘息着，脸色这才缓和过来，对江川说道：“小兄弟，城门开了，还不撒手，把你大哥弄下车。”

江川听到这话，这才停止哀嚎，转头看向城门，看到城门大开，有人进进出出，才放开放心下来，松开老者的大腿。

江川上到马车前，将沈重从车上背在身后。深呼吸了几口气，便撒开脚步向城门而去。

老者赶着马车经过江川身边，抱拳道：“小兄弟，莫要怪老头子我。我也是不得已，若是你大哥死在车上。老头子我的柴火便卖不出去。”说完也不待江川回应，驾着马车先得江川入得城内。

江川扛着沈重跑到城内，幸得平日里在城中寻找仙人，对城中大大小小街巷都有熟知。跑到药店，入得门内，急切喊道：“大夫，大夫，我大哥病了，救救我大哥。”

一留着花白羊胡须大夫走了过来，细细看过沈重面色，抓起沈重右手，仔细把起脉来。江川急的在一旁催促着：“大夫，我大哥怎么了、、、”

老大夫好声安慰道：“这位小兄弟，不急，让老夫我看看。”

过了片刻，老大夫放下沈重手臂，说道：“这位小兄弟，不是大事，你大哥只是淋雨，高烧不退，偶染风寒而已，待我给你抓上几副药，回去歇息几日便好了。”

说着，老大夫走到一边，示意学徒熬一碗生姜茶过来。拿起毛笔开始写着药方。江川在沈重边上说着：“大哥，没事了，大夫说几副药就好了。”沈重依旧昏迷着，未醒过来。

江川拿过药方，走到柜台前递上药方。店内掌柜说道：“小兄弟，这一共二两银子。”

江川踌躇起来：“老爷，我，我身上没有那么多。”说着拿出怀中铜板，放在柜台上，只不过区区二十多铜板，离二两银子还远远不够。

掌柜看着江川，一身破旧单衣，也不再好话说道：“你个小乞丐，没钱还看什么病，要么拿钱，要么赶紧走。”

“老爷，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先给我大哥抓药，等我有钱了，我一定还上。”江川哀求道，急的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此刻只希望掌柜能发发善心，先把大哥药给抓上。

“有钱治病，没钱看什么病，赶紧给我走。”不由分说，挥手示意店内学徒将二人赶走。江川没有办法，今天一定要把药给买到。跪在地上哭喊道：“老爷，你行行好。我大哥父亲是左安镇首富。你就行行好，等我们回去取了钱，一定加倍送过来。”

掌柜嗤之以鼻：“还左安镇首富，左安镇在哪我都不知道。就你们两小乞丐赶紧走，别挡着我做生意。”

两学徒上前扯着江川往门外走去，江川再怎么哭喊也没有用。看到大哥也一样被别人拖着往门外走，挣扎着甩开学徒的手喊道：“别动我大哥，别动我大哥。”

老大夫在一旁看到，于心不忍。上前说道：“放开这两位小兄弟，他们医药费老夫我出了。”

江川听到，跪倒在地，磕头不止：“谢谢老神医，谢谢老神医。”老大夫上前拉起江川，好声安慰着，江川这才心安定下来。

“我说老姜，你今天帮一个的，明天帮一个。你有多少钱够你帮的，就是一乞丐，管他作甚？”掌柜在一旁冷嘲热讽起来：“你这番发善心，倒是显得我不是人来着了。”

掌柜走出柜台，来到大夫身边：“我说老姜啊，这些年你帮的人还少了？那些没钱的，你帮他们贴了药钱，都说来日还你，有多少还你来着？”

老大夫听到神色愣怔起来，确实以往帮过不少没钱治病之人，还钱之人没有多少。依旧说道：“作为大夫，就有救死扶伤道理，哪能见死不救。掌柜的，快给这小兄弟抓药。钱我俸禄里面出。”

“老姜啊，上月你帮一个没娘的小丫头垫药费，早就没钱了。我说，你还是省点钱，免得别人说你在我这钱没有挣得。救死扶伤确实是你们大夫做的，可救人先救己，自己都顾不来，还管他人做什么。今日这两小乞丐，我就不让你帮了还。”说完不管江川兄弟二人，走到柜台忙活起来。

老大夫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对后面说道：“把姜汤拿过来，给这位小兄弟。”给沈重灌了两碗姜汤后，好声安慰江川道：“待会你带你哥回去好好歇歇，这病不抓药也不打紧。好好调养就好了。”说完也不再言语，径直走到一旁。

江川慌作一团，生病之人不吃药怎么行。跪在地上哀求着老大夫，老大夫只是坐在座椅上唉声叹着气道：“小兄弟，你还是去其他地方看看，或许能帮到你。”

江川没有办法，只得扛起沈重，走出门外，一连走过三条街道，找遍十几家药店，却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忙。也不是没有想过去找大公子，可庆阳城何其大，找一人怎可能是短时间就能找到。

在被最后一家药店赶出门外，江川已经身心俱疲，四肢颤抖着。再也背不起沈重。跪在药店门口，放声大哭起来。周边的人们慢慢聚集，围成一圈看了过来。却无一人施以援手。

江川看向四周哭喊着求大家帮帮忙，自己可以为奴为仆以作报答。换来的只有周边人指指点点，这小乞丐死了便死了，带回家做仆人，手脚不干净怎么办？

日暮西下，街上灯俱点了起来。中途只有一老者经过，留下了二十铜钱说道：“小兄弟，这是我一天卖柴火的钱，先收下吧！”正是早晨城门口老者。江川呆呆看了老者赶着马车离去背景，看了好久。

街道上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没有多少人再对这乞丐有所注视，遇到了便侧身走过。

药店掌柜从门内伸出头来，说道：“呦！还没走啊！”人世间的冷暖，此刻便知。

江川从地上站了起来，双眼无神，头发披散开来。膝盖因长久跪着，发出咯吱声响。从地上扛起沈重，背在身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向经常乞讨地方走去。口中念念着：“大哥，公子。这怎么办。”眼泪从脸上滑过，无声的滴落在地上。沈重仍旧昏睡着，没有半点应答。

来到经常乞讨地方，周边乞丐围了上来，询问发生何事。看到沈重发着高烧，衣着还单薄，俱把身上衣物脱了下来，盖在沈重身上。只给自己留下单薄衣物。更有端着粥递了过来。

江川看着以前经常因抢地盘打斗，抢粥喝的乞丐们，不计前嫌对待自己。再也忍不住，伏地大哭起来。

“小哥，别着急，咱们兄弟今日定当给你弄来药。别急啊！”说完一帮乞丐拿着打狗棒，就要向药店而去。

江川说道没有钱，药店不给的。其中一乞丐嘿嘿笑道：“不给，我们有的是办法。咱们都落魄为乞丐了，什么下三滥的法子也是有的。不急，等我们回来。”

江川趴在地上看着自家大哥，此刻也没了力气。取来一碗粥，慢慢的给大哥灌了下去。一碗粥下肚，大哥面色未有任何改变，额头还是发着高烧。

给沈重喂完粥，江川瘫坐在地上，看着街边人来人往。心中悔恨不已，若是自己先去找大公子，让大公子来劝大哥回去。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若是自己平日里吃面条不加鸡腿，今日也有钱财给大哥抓药。就这样悔恨不已，暗自谴责自己。

人群中，一抹红色一闪而过。江川看到，瞪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连滚带爬的向前跑去，近了人前，确定红衣之人就是那晚林中仙人，也是苦苦数月所寻找的仙人。

江川不管不顾的张开双臂，扑上前去干嚎道：“仙人啊，我可找到你了啊、、、救命啊！”

赵素儿只见到一蓬头垢面小乞丐扑过来，未听清他说些什么，伸出一只脚刚想踹出去。想想还是侧身躲过。

江川一下扑了空，摔倒在地，急忙爬起转过身来，依旧张开双臂向前跑来，口中干嚎着：“仙人啊，救命啊 、、、找到你了啊、、、好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