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起表面上过着闲散的晚年生活，实际上家族中大事的决定权还在他这里。于是乎，方晓雨开始告状：“祖父，我下棋赢了，接下来要说一件事给您听。”方起抓起一把剥好的瓜子塞嘴里，下巴一抬，示意晓雨继续说。

晓雨从袖袋中，拿出一个账本，随手从旁边的树上折了一根细细的树枝，指着那些数字比划道：“祖父，城南当铺的账面出现了差错，有五十八万两银子不翼而飞了。”边上的灵姝马上起身，想要开口，祖父正眼都没瞧她，嚼着瓜子，不急不躁对着晓雨道：“哦？是吗，继续说。”

晓雨道：“从柳家出事起，柳姨娘和灵姝妹妹，隔三差五把我支开，账面就开始出问题，依我之见，银子是她们拿了。”灵姝马上抢白道：“姐姐，话可不能乱说，娘和我心疼你总孤身一人，怕你寂寞，才以梳头为由，想多陪陪你，也让你从枯燥的工作中解脱出来，放松放松，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你怎么能污蔑我们偷银子呢？”

晓雨转身看向灵姝道：“那么请问，缺失的银子上哪去了？不是你们还能有谁？”灵姝道：“你问我，我哪知道？当铺是姐姐管着，丢了钱那也是姐姐的责任不是吗？”

晓雨道：“的确是我的责任，但是只要我人在当铺，就没人有机会下手，打烊之后，我们家族特制的锁没有钥匙，旁人也根本无法进入。这半年来，你们母女频繁支开我，李叔总是眼神躲闪，他是你们的人，是他做了手脚，这不是很清楚吗？”

灵姝道：“姐姐，口说无凭，人的眼神也能当证据？还有这账面，都是你在管理，数字增删修改，还不都是经你的手，你每天工作量那么大，计算出了差错也是难免。”

方起一把接一把吃着瓜子，打断两人道：“别争这些无聊的事了，晓雨啊，灵姝说得对，口说无凭，你只有猜测，况且不是什么大事，不必较真了，你继续陪祖父下两把，灵姝不通棋艺，可以回去了。”

五十八万两不是大事？好吧，也许在方老爷子眼里，的确不算什么。但是为了这五十八万两，您的嫡亲孙女已经被毒死了。而且若不给贼人教训，五十八万两可不是终点。

灵姝看老爷子，似乎没有想要追究此事，就想赶紧去阻止李叔放火，反正祖父不待见自己，留在此地也是自讨没趣，行了个礼，告辞离去。

灵姝走后，方起道：“那母女俩，不是省心的，她们过惯了奢侈的日子。老夫相信你没有算错，可俗话说得好，捉贼要拿赃，你确实没有直接证据。不过小钱而已，只要她们不伤天害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她们去吧，方家要团结，不要因为小事伤了和气。亏空的银子，祖父补给你就是。”

晓雨道：“祖父，孙女也不在乎自己账上银钱多寡，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方家虽然家大业大，但若任由这些蛀虫为所欲为，岂不是隐患？”

寡言少语的晓雨，如今话多起来，方起提起兴趣打量晓雨，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我们方家蛀虫可多得是，哪里捉得完，那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晓雨呆呆道：“孙女并无办法，只好向祖父取经，求个锦囊。祖父有所不知，她们曾向孙女下毒，若不是孙女警觉，此时已无命来见您。”

人命关天，方起开始重视，道：“她们太过分了，目中无人也就罢了，居然要谋财害命。我方家虽说，对嫡庶一视同仁，也养得起闲人，无能之辈不重用就是，但心思歹毒之人不能留。”略思索之后，道：“恰好，刚才我没表示要追究，她们定会继续偷盗，下一次当场抓获，将她们法办即可。老夫自有安排，你不必伤神，来，我们再下两局。”

晓雨哪会伤神，既然老爷子会处理，那接下来自然是收起账本，一心一意下棋了。

杜氏午觉被打断，回房间睡不着了，又踱着步来到后花园，边上的秋香和夏荷，一人拎着果脯篮子，另一人捧着话本子。

杜氏另找位置坐下，眯起眼睛开始听故事。方晓雨不受干扰，方起却办不到。本来战况焦灼，夏荷念诵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杜氏时而发笑时而叹息，致使方起无法静心下棋，输了一局又一局。

方起对老婆子敢怒不敢言，只能命小厮收好棋子，专心吃吃喝喝。打发晓雨道：“太吵了，棋下不成了，你也去吧，知道你作业多，悠着点，工作是做不完的，记得劳逸结合。”晓雨道：“知道了。”行礼，告辞。

刚走起步，下人匆匆来报，城南当铺着火了。

虽然大部分贵重物品都会转移，但是最近两天的物品都在当铺库房，其中还是有那么几个贵重物件的，况且还有一些银子银票，倘若被烧，也是一笔不大不小的损失。晓雨就是被一场大火送来的，对着火这种事，心中竟出现一丝烦躁。还有，阿丑呢？簪子取走了吗？

还没细想，就看到李叔押着阿丑来到后花园跪下，自己也跪下禀告道：“老爷，此人纵火烧当铺，被小人当场抓获。”灵姝不急不缓跟在后面，看了一眼阿丑，面露鄙夷。

方起停止吃东西，夏荷也早就停止了念书，杜氏睁开眼睛站起来，老两口看看众人，方起询问道：“火势如何？可有人受伤，损失了什么东西？”

李叔道：“多亏小人及时赶到，无人受伤，只是铺面的屏风和柜台，被付之一炬。此人鬼鬼祟祟，偷盗被小人撞见，却想要纵火灭口，请老爷处置。”阿丑翻个白眼，道：“纵火的明明是你，却贼喊捉贼。”

方起问道：“无人受伤就好，关于纵火一事，你们二人各自可有什么证据？”

李叔道：“禀告老爷，小人亲眼所见，此人在当铺柜台前鬼鬼祟祟，当即喝问他在做什么，此人听到声音，就要逃走，蹿到屏风那里放了一把火，紧接着从正门逃出，可惜他腿脚有伤跑不快，被小人抓获。”

灵姝帮腔道：“真是丑人多作怪，姐姐说当铺丢了钱，大概就是此人所为，祖父，应该给他一些教训，再让他还回偷盗的银两。”

阿丑冷笑一声道：“一主一仆，真会颠倒黑白，明明是你们纵火，当铺丢钱了是吗，看来正是你们所为。”

方起问阿丑：“你是何人，为何在我家当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