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闵红着脸坐到“课代表”的身边，她们是一个寝室的室友，鹿闵亲昵地叫她小优。

小优迫不及待地伏在鹿闵的耳边问：“新来的助教，帅不帅？”

鹿闵此刻完全没有心思关心新助教的外貌有多么英俊迷人，她心里压着一件令她几乎就要喘不过气的大事。但是倘若她抬头看一眼，她就会发现，赵易阳这时正凝望着她出神。

后排传来低声询问的声音：“助教布置的这个法谚，你们想好写什么了吗？”

鹿闵从书包里拿出纸笔，思索了片刻，一笔一划地写到：“人人生而自由，却又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赵易阳闲来无事，索性随手拿了张纸条，提笔写下：“正义女神朱斯提提亚身着白袍，象征着道德无暇；以布条蒙眼，象征着以心灵观察，不靠误人的感官印象。她用天平衡量良心，用宝剑制裁恶人，代表着她的法谚‘为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

他停下手中的笔，双目逐渐失焦，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为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

整整两节课，“课代表”小优一直盯着赵易阳发愣，看得赵易阳心头发怵。好不容易熬到下课，总算是松了一口气，赵易阳催促着学生赶紧把作业交上来。

学生们陆陆续续走出教室，赵易阳的目光继续锁定在鹿闵同学的身上。

鹿闵从赵易阳身边经过时，微微颔首，礼节性地跟这位助教说再见。她从没见过赵易阳，对她而言他只是个新来的助教，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等学生们走得差不多了，赵易阳左手搂起一摞作业，步履匆匆地往行政楼方向走去。

在路过明德楼的时候，他似乎有意放慢了步伐，凌厉的眼神瞥过楼顶，一个黑影在楼顶一闪而过，转眼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哼，上钩了！

赵易阳旋即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老头儿，轮到你上场了。”

行政楼前，人来人往。

保卫大爷偏伸手拦住了面生的赵易阳，粗声粗气地问：“站住，小伙子，干嘛的？找哪位？”

赵易阳不得不佩服保卫大爷眼神的精准，说：“大爷，我是王柏川老师的新助教，小赵。您给忘啦？昨晚后半夜我还把喝得不省人事的王老师给送回来呢，在您这儿拿的钥匙。”

“哎哟，是你啊，瞧我这记性。小赵啊，怎么这么想不开来这破学校教书呀，白瞎了这白白嫩嫩的脸蛋子。听大爷的，趁年轻赶紧改行去当明星，那行当才捞得着大钱，比跟着那穷酸的王柏川整天熬夜加班、睡沙发强上百倍。”

“大爷说得太对了，您手头上有没有大导演人脉，给介绍介绍。”

“我要是有，哪犯得着还在这儿看大门...”

大爷打开了话匣子，在身后滔滔不绝，赵易阳一边陪着笑脸一边快步溜上了楼。

由于学校办公室紧张，只好在王柏川的办公室里给新助教加了张旧桌子，这使得原本不大的办公室更显局促。

办公室里，王柏川颓丧地趴在桌上，把头深深地埋在臂弯里，从校医院回来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好半天了。

赵易阳推门而入时也被惊到了，显然他没想到王柏川这个时候会出现在办公室，更没想到王柏川的头是之前两个大，看起来比昨晚还要衰。

他愕然地顿了顿，感觉王柏川的样子实在搞笑，差点没“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为缓解尴尬，他主动寒暄道：“王老师，不知道你在，所以没敲门，实在不好意思。那个...我是赵易阳，你的新助教，以后叫我小赵就行了。”

听到这个名字，王柏川心里咯噔一下，小宝无助的哭喊声立刻又在眼前浮现，他咬牙强忍着不安与焦虑，努力保持着镇静。

赵易阳！你和高昱凡之间究竟有什么过节，他为何指名道姓要我把你带去凯顿酒店？

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素未谋面的小伙子，既年轻活力，又彬彬有礼，王柏川在心里质问自己，真的要按照高昱凡说的去做吗？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结结巴巴地应付道：“你就是...小赵啊，上午的课辛苦你了，坐吧。”

赵易阳把王柏川的异常反应收尽眼底，转身去给一脸愁容的他倒了杯热水，关切地说：“王老师，上午的竞选发挥得怎么样？我听班里的同学们提起，才知道你是咱们西海市杰出青年的候选人，真是了不起。”

“哎...没去。”王柏川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赵易阳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隐隐察觉到王柏川的言语中除了强烈的失落，还带着某种想要刻意隐藏的焦灼。

他停下手中正在整理学生作业的动作，直直地盯着王柏川，暗有所指地问：“王老师，上午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王柏川没有再开口，赵易阳却明显感到氛围有些古怪。

面对面坐着的两个人都不再讲话，办公室的空气里弥漫着紧张而持续的沉默。

从王柏川见到赵易阳的第一眼起，高昱凡的话就一直在他脑海中回响，不断地撕扯着他的内心。

可是他还能怎么办呢？

小宝如今在高昱凡的手上，这个魔鬼用小宝作为威胁。晚上十点前，如果他不按照高昱凡的指示做，那么小宝就...

王柏川不敢再去想，为了小宝，他必须铤而走险。

......

接到赵易阳的电话前，老裘正躺在摇摇椅中，一边翻着手中的心理学书籍，一边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他这完全就是自讨苦吃嘛！书里说了，精神缺陷者通常用自我折磨的方式，企图从自虐中获得慰藉与解脱。说好听点他那叫自修，但依我看，赵易阳这小子分明就是个典型的自虐狂，再没有比这更恰当、更贴切的形容了，你说是吧？”

“喵…”

老裘怀里的胖猫咪似乎早就受不了他的絮絮叨叨了，挣扎着扭动肥肥圆圆的屁股，不耐烦地从他怀里逃似的跑开了。

挂断赵易阳的电话，老裘从摇椅上弹射而起，大力舒展开了拳脚，伸了伸懒腰，缓缓打了个哈欠，道：“总算有事儿可干了。”

搭档老裘是目前黑狗侦查事务所里唯一的雇员，也是赵易阳五年来唯一的搭档，他能到黑狗侦查事务所工作也纯属机缘巧合。

据赵易阳说，当初雇佣他的唯一原因是，老裘烧得一手好菜。

老裘今年五十有余了，赵易阳从不打听他的私人信息，几年来他也从不和其他人联系，至于他有没有家庭，有没有子女亲人，没人知道。

每次赵易阳闭关苦修的那几天，老裘总觉得偌大的事务所空空荡荡的，难免孤单落寞。他已经向赵易阳提了好几次，事务所要增加人手，最好是个身材苗条、长相八分以上的美女，可惜这位吝啬的老板一直不开金口，以至于增加人手的事延误至今也没个着落。

年过半百，这个年纪的人是闲不住的。没工作的时候，除了把事务所上上下下反复打扫布置外，老裘最大的爱好就是上网冲浪。不久前，他刚在网上付费学了一套讲木雕、篆刻的手工课，练手作业就给事务所做了块崭新的招牌。

另外，老裘最喜欢的业余爱好便是烹饪，他在网络上的美食博客如今已经累积了几万粉丝，这一点颇令他得意，在赵易阳面前炫耀了好几次了。

今年，老裘最大的目标是把老板赵易阳喂得和胖猫咪一样，肥嘟嘟的招人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