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柏川当然知道高昱凡没安什么好心，只不过他紧接着提出的小要求，也着实让王柏川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高昱凡一字一顿地说：“我需要你把赵易阳一并带来！”

“谁？”突然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王柏川很是吃惊。

“你的新助教，他的名字叫做赵易阳。今天晚上，我要你把他一起带到凯顿酒店。”高昱凡解释完，轻描淡写地指了指王柏川的右手边，接着说，“哦，差点忘了，还有这包东西，别忘了顺便放进赵易阳的酒里，让他喝下去。顺利的话，明天你就能如愿见到小宝了。”

王柏川顺着高昱凡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右手边，安静地躺着一小袋儿透明包装的粉末状的东西。他立刻小心谨慎地挪开手，以免不小心留下指纹，因为他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里面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是什么？”

高昱凡胜券在握，面对眼前这个落魄寒酸的男人，胸有成竹地回应：“王老师，我想你没必要知道太多。正如刚才我跟你交代的这些，好好完成你的任务就行了。至于你的心愿，我也肯定帮你达成。”

“高昱凡，别跟我耍什么花样，你不告诉我里面是什么，我是不会帮你的。”王柏川硬着脖子答道。

“哈哈...别那么紧张嘛，放轻松点儿。既然你想知道，那我现在就告诉你，这里面装的是——糖粉。”

“你当我是傻子吗！”

王柏川的怒火一瞬间被点燃，蹭蹭往脑门儿窜，愤怒顷刻间几乎就要冲昏他的头脑。他感觉自己像一只猴子，被高昱凡戏玩弄于股掌间，耍得团团转。

“王老师，你先别生气，有事好商量嘛。这事儿办好了，我保证小宝明天就给你完完整整地送过来。当然，你也有权拒绝...”高昱凡特意顿了顿，接着一脸坏笑地威胁道，“不过，我想你也清楚，这个世界上每天都有很多意外发生。悲剧天天在上演，谁也保不齐明天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会不会发生在小宝身上......”

话音未落，王柏川一把提起高昱凡的衣领，朝着高昱凡的鼻梁就是重重一拳，咬牙切齿地说：“你敢！”

他的怒火径直攻进了心脏，身体因愤怒而灼烧着，几乎要把他给点着，长期堆积的愤怒令他丧失了理智，雨点般的拳头朝着高昱凡带着轻蔑的脸招呼，直到高昱凡的司机和秘书将他拖出车外。

司机一把就将王柏川推倒在地，猛地一脚踢在他身上，动作干脆利落。

王柏川蜷缩在地上，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悲哀，眼角竟有一滴泪悄然无息地划过。他两腿费力地猛蹬，使劲挣扎着，却怎么也爬起不来。

高昱凡却捂着受伤的鼻子下了车，笑道：“王老师，忘记提醒你，车里有摄像头的。刚刚那几下，我想应该达到起诉标准了吧，你是教法律的，肯定比我懂。你已经没了老婆、孩子，现如今若是还把工作给丢了，再吃几年牢饭，真不知道这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卑鄙！

王柏川捏紧了拳头，看着高昱凡笑得愈发猖狂无耻，只觉心底一阵阵发凉。

“或者，你现在跪下来求求我，我可以考虑考虑不追究你故意伤害的责任。”

“你这个无耻小人！”王柏川忿忿道，顿感大事不妙，掉进这混蛋早就设计好的圈套里了。

“王老师，你这就不对了，怎么能如此污蔑本市的杰出青年呢？”高昱凡蹲下身子，在王柏川身边戏谑地说，“对了，昨天竞选组委会那边已经通知我准备好今天的获奖感言了。我突然想起你好像也是候选人之一，要不要搭个便车，我可以免费载你一程。”

“滚！”

“谢谢你提醒，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得赶去杰出青年的竞选现场了，领奖迟到总归是不太好。最后，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惊喜，敬请期待。”高昱凡给秘书使了个眼神，笑着转身回到了车里。

秘书把手机凑到狼狈不堪的王柏川面前，视频里小宝双脚被铁链锁着，撕心裂肺地哭喊着。他的眼睛哭肿了，嗓子喊哑了，依旧还在一遍一遍地喊着“爸爸”。突然，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响起：“按照高老板说的做，否则...”

视频戛然而止。

秘书把装着粉末的小袋子插进王柏川衣服口袋里，拍拍他满是灰尘的肩膀说：“你知道该怎么做！别想着报警，不然的话，可惜了这么可爱的孩子咯。”

......

“纵然世间有万恶，也要为了其中的善而爱上这个世界吗？”

“嗯。”

赵易阳闭着眼睛，周身不着一物，盘坐在房间正中，孤独地徜徉在他的冥想世界。

这是一间四面用雪白色布垫软包起来的“囚室”，赵易阳平常更愿意称它为修室。目光所及之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这里与世隔绝，没有外物，没有声音，你只拥有自己，也只与自己在一起。

赵易阳自打五年前做这行起就给自己立了个规矩，每完结一个案子，必自修三天三夜，在这期间不吃、不喝、不眠。他称这种奇葩的异行叫做“割离式”，为的是怕被欲火所烧，沉迷其中，无人指引回头，忘却自己本来的面目。

对赵易阳而言，一个案子就是一个修罗场，割离式便如同六道轮回，领受完诸业之果，而后重返人间。

五年来，他不断经历着分段的生死，却也都统统不出六道。

赵易阳所在的行当在数以千计的职业中完全找不到一个与之相匹配的，换句话说，他在一个不入流的行当里。

好在赵易阳自己倒是挺乐观的，给取了个通俗的名字——“黑狗”。

“黑狗侦查事务所”在创办之初就定下了这样一个接案原则：伸张正义，不修慈悲，债必有所偿。

他的工作是专门给委托人提供一种特殊服务，即为委托人搜寻有利证据，助其打赢各种棘手的官司。

业内称其为侦查师，而普通人，根本不会知道他们的存在。侦查师也并不游走在法律之外，仅是隐身于法律程序之外，不为外界所识所扰。

与一般满大街兜售业务的侦探不同，侦查师的工作更像是隐秘的私人订制，他们像是隐藏在暗处的忍者，只在必要时出现，给敌人致命一击，接着速速撤离，不留一丝痕迹。

通常情况下，能找到赵易阳这里来的案子，全都是些毫无胜算的硬茬或者已经板上钉钉的败诉案子。这些精明的律师往往不会接手的硬骨头，会通过某种暗地里的渠道，流通到赵易阳的侦查事务所里。

除了动用一切手段深挖证据外，赵易阳常常需要亲自出马，人为“创造”或者“制造”一些更加强而有力的证据，从而强化赢面。

“黑狗侦查事务所”隐蔽在市区一栋老旧商务楼里，或许是受限于这个怪异的名字，事务所常年关门闭户，开业五年来，从没有一个上门客。

但就是这样一个从不开门营业的事务所，案源倒是源源不绝，接到手软，以至于赵易阳应接不暇，根本忙不过来。周围的邻居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它依然屹立不倒，渐渐成为楼里最神秘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