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了一巴掌的张老三知道事不可为，眼珠子一转又嚎上了：“里正，里正您听我说，这，这都不是我的主意，这都是我那老娘，不知哪儿听来的风言风语！这不赖我啊！”

“滚！”里正一瞪眼：“从今往后，谁再发现你骚扰这姐俩，我就做主把你们娘俩赶出大杨村！大不了老二回来，我给他磕头赔罪！”

“等一下！”张苗起身：“里正爷爷，求您再为张苗与弟弟做个主！”张苗对里正一鞠躬：“我想带着弟弟，与老张家断亲！”

“苗苗你，你……你可想明白了？断亲可大可小啊！”里正惊疑不定地瞧着眼前的小姑娘。

左邻右舍你看我我看你，俱是一声叹息。多好的小姑娘，愣是被逼得要断亲，实在太可怜了。

张老三却是无所谓的，眼前的姐弟俩，大的正在守丧，要钱没钱，又发卖不得。小的刚出生没几天，卖也卖不得，也变不出钱来，断不断亲真没差别。

“你个贱皮子，你当老张家还有人稀罕你姐俩不成？拿断亲吓唬谁呢？”远处，一个肥硕的身子走近。

张余氏在家盼着张老三带着俩孩子和钱一起回来，等等不来，她顶着一脸的淤青找过来，前面的情节没赶上，正听到张苗说要断亲，登时就火了。

“阿婆我知道您不稀罕，所以，请允许我们与张家断亲！”张苗奶奶也不叫了，以阿婆称呼张余氏。

“你，你想得美，你滚你的，我与你断亲，但你弟弟是我老张家芽儿，想断亲，门都没有！除非……除非你给我……给我五十两！”否则就算他没在我老张家长大，将来还得给我老婆子养老！”

张苗一听急火攻心，恨不能上前请老太婆吃一顿鞋底碎骨面。奈何她如今的身份，只得用哭字诀：“阿婆，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姐弟啊！您儿子问我要爹娘的白事钱，左邻右舍不愿意我给，把白事钱都要了回去。如今你又来问我要断亲钱，我哪里有钱给你？你，你好狠的心肠啊！”

张余氏一听还有这事儿，指着众乡邻就开炮了：“什么？我老太婆活了一把年纪了，从来没听说给出去的礼钱还能往回要的！你们真做得出来啊！脸皮子都撩脚底了？”

“我们哪里比得上你啊！管一个还没满月的奶娃娃要五十两断亲钱，你怎么不上天？发卖自己的亲孙女孙子，还是分了家的。我们的脸撩脚底的话，你的脸用来糊腚了吧！”婶子们的战斗力也不是盖的。

“我卖我自己的孙子孙女，你管着么？”张余氏死猪不怕开水烫。

“那我要回我放在里正家的钱，你管着么？”那婶子讽刺一句：“你以为我给的吊丧钱？给吊丧钱哪有不给苦主收着的？我们的钱，都是存里正这儿准备过年买炮仗的，你管着么？”

“对！我们委托里正帮忙买炮仗，你管着么？”乡亲们异口同声。

张苗一边装可怜一边忍笑，简直太辛苦。

张余氏见状，干脆一屁股坐地上撒起泼来：“我不管，你们抢我儿子媳妇的吊丧钱，还逼我与我亲孙子孙女的断亲，你们是要逼死我老太婆！不如我现在就死给你们看！让我死了算了！”

一众乡邻眼见她寻死觅活，又没了主意，这老太婆是真做的出。

张苗暗地里嘴角一勾，随即哭唧唧地开口了：“奶！苗苗不想断亲，苗苗还是您的亲孙女，阿奶，您是我的亲阿奶，我和弟弟没饭吃，没衣服穿，弟弟那么小，没娘喂奶吃。您是我们的亲奶奶，您得管我们吃穿，我们长大了。一定会加倍孝顺您老人家的！奶！苗苗不断亲，奶奶管我们吧！”

“哎呦！看我这脑子！”梁叔默默捶了一把自己，站出来，瓮声瓮气地对张余氏说：“原想着，你自愿与两个小的断亲，井水不犯河水，既然你不愿意，那我们就来算算账，苗苗娘，你儿媳妇儿的棺材，被你们娘俩给砸了，乡里乡亲作证，我给买的新棺材，你得还我钱，不贵，五百文。昨儿一场白事宴，大家伙儿作证，我给出的，也不贵，抹零三吊钱。还有苗苗姐弟这两天吃我的喝我的住我家，你这个做奶奶的，得出点儿钱吧？我也不要你多了，你就给个五百文吧！统共四吊钱，我也不算你跑前跑后的辛苦钱了！”

“还有还有，我们四个，有一个算一个，帮你儿媳妇抬棺，我们也不要你多，就按照市价，每人一吊钱吧！也不要你一顿饭的辛苦钱了。”乡亲中，又站出四人。

张余氏张口结舌地看着乡亲们开始报账，你一言我一语，那费用蹭蹭蹭地往上涨，她差点没一口气憋死自己。

“你们，你们当真要逼死我！老大与我早就分家，我管他死活？你们……你们管那贱皮子皮要钱！”张余氏躺在地上哼哼。

“原本看在她姐弟可怜，无依无靠的份上，我们自愿吃哑巴亏，不要钱了，可你硬要给她撑腰，那我们自然是要问你要钱的，毕竟……几个汉子嘿嘿一笑：“咱们几个的脸，都撩脚底板儿了。”

“你，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里正，里正你也不管管！你当的哪门子里正啊？”张余氏气急败坏。

“张余氏，你与张苗姐弟，断不断亲？你若不断，我做主，你，还了众乡亲的辛苦钱，大家都不容易。你若同意断亲，我也做主，签了断亲文书，你欠众乡邻的钱，就此作罢，如何？”里正非常满意眼前的状况，乐得看张余氏吃瘪。

正所谓众怒难犯，张余氏惹了众怒，哪里会有好？被逼无奈，签了断亲文书，被张老三拖回家了。

张苗再次拜谢众乡邻，叔伯婶子们把她扶起来：“苗苗，如今好了，你与老张家再无关系。只等你守丧期满，许了人家，日子也就好过了。”

“不，我还有弟弟，弟弟未成年之前，我不嫁人。”张苗想都没想脱口而出。

“哎，苗苗啊！你说的什么傻话，你弟弟才刚出生，离成年远着呢！你守丧期满就十六了，怎么能不嫁人？”众乡邻又开始围着劝。

张苗苦笑，这些叔伯婶子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被人带沟里，一群人都来劝，她只得含糊其辞糊弄过去，不管怎么说，眼下这三年，她可以安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