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真见男孩还没走远，就偷偷跟了过去。

在大厅喝茶的肖茹玉见儿子又独自出去，于是轻声对洪力说：“驾上马车，跟刚才一样，悄悄跟在后面，保护少爷，同时不要惊扰他，看他要干什么？”

“是，夫人！”洪力抱拳退下。

颜真怕男孩发现自己，一直离得稍微有点远，但也控制在视线范围内，而洪力呢，又驾车躲在颜真的后面。

三人缓缓向前移动。若有拐弯的地方，颜真就迅速跟上，以免跟丢。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三人都出城了。城墙外就是郊区，官道上行人也逐渐稀少。

郊区大部分都是贫民，房子也不像城中那样豪气，都是那种三间联排的木制结构平房。但有一栋房屋却鹤立鸡群，格外显眼。这栋房子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不是木房，而是青砖瓦房。

在古代，住房都是严格区分等级的。能住上青砖瓦房说明主人起码不是地主也是富商。

令颜真感到意外的是，这衣着破烂的小孩却径直进了青砖瓦房。颜真轻手轻脚蹲在窗户下，仔细偷听里面的对话。

躺在床上的中年女人听到大门被推开，知道是儿子回来，沙哑着嗓子说：“小星，你去哪里了啊，喊你半天都不见你人影，快去给娘倒杯热水来。”

小星用那脏兮兮的双手给女人端了杯热水进入房间。

“你怎么又去调皮了啊？你看你身上弄的，到处都是泥灰，你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谷小星没有说话，拽着手指低头不语。

中年女人坐起身把谷小星拉到身边，轻轻拍打小星身上的泥灰。忽然，女人脸色大变，扯着谷小星破衣服严肃地问道：“你腰间怎么回事？怎么是青一块紫一块的？快说，不然今天晚上别想吃饭。”

谷小星还是不说话。

“是不是被人打的？”

小星含泪点了点头。

“别人为什么要打你？又去偷东西了不是？娘又不是没给银子你，你干嘛要偷别人的呢？你不偷别人的，别人不会无缘无故打你！”女人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了，因为这不是第一次因为偷东西被打。

“跪下！”女人厉声喝道。

谷小星乖乖跪在母亲床边。

“把经过如实道与娘听！”

谷小星唯唯诺诺道：“今日上午，孩儿闻见母亲唠叨没胃口，吃不下饭，孩子就寻思着到城里给娘买点鱼肉好让娘补补身子，可是孩儿不知道在哪里买，恰好街边碰到了一个卖鸡蛋的，我就过去准备买点鸡蛋，结果发现您给的银子不见了，情急之下，孩儿就想盗几个鸡蛋回来，不想被摊主发现了……”

听到这，女人一把抱住谷小星，泪如雨下：“我的乖儿啊，你怎么这么傻呢？如果你有什么三长两短，叫为娘怎么活啊……”

良久，女人缓缓松开谷小星，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央求道：“答应为娘好吗？以后不得再盗他人钱财，切莫学你父亲啊！”

谷小星机械地点了点头。

提到父亲，谷小星陷入了沉思，眼里尽是对父亲的崇拜。父亲会做许多好玩的玩具，甚至还会背着他飞檐走壁、追云赶月，那真叫一个威风。

可是自从去年那场大雪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了。邻居们都说父亲是江洋大盗，被官府逮到杀了头。可他不相信，每天都坐在家门口等父亲回来，直到夕阳染红天边，浓浓的凉意驱赶着白雾笼罩住村庄。

他觉得父亲没有走，一直在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保护他们。不然为什么家里隔三差五会多一些生活用品和玩具呢。

颜真听完，顿时明白了一切。他转身快速跑回了家。洪力偷偷跟在后面紧张的不行，生怕有任何闪失。

颜真跑回家已是气喘吁吁，没来得及喝半口水便向母亲道：“娘，给我十两银子。”

肖茹玉不解，问道：“十两可不是小数目，你要那么多银子所为何事？”

“我想买点鸡蛋送给朋友，他娘病了。”

“你们很熟吗？”肖茹玉明知故问。

“这……这……”颜真尴尬的挠着后脑勺，不知如何解释。

“如果真想帮朋友，那就自己想办法吧！要想帮别人，必须凭自己的本事！”

好吧，既然母亲想将自己一军，可不能被她小瞧了。颜真脑袋转得飞快，忽然灵光一闪，有了。

僵了几秒，颜真道：“娘，我要吃鸡蛋。”

肖茹玉不知他玩的哪一出，想看看他究竟能玩什么花样，就答应了他，立马吩咐下人煮鸡蛋。

一刻钟后，鸡蛋煮好了。颜真将熟鸡蛋揣在口袋里，向胡麻子的蛋摊走去。

颜真来到胡麻子的蛋摊说要买鸡蛋，一边弯下身去挑拣，一边拿出口袋里的熟鸡蛋悄悄放进生蛋中间，并记住了这枚鸡蛋的特征。

胡麻子一看又是小孩，极不耐烦的挥挥手说：“去，去，去，小孩别在这胡闹，不要影响我做买卖。”

“切，还瞧不起人，谁规定小孩不能买鸡蛋了啊！”颜真翻了他一白眼，然后站起身说：“本来想把你鸡蛋全部买下的，算了，不买了。”说话间拿起那枚熟鸡蛋放回口袋，故意让胡麻子看见。

胡麻子冷笑一声道：“哼！今天下午真是邪了门，来了一拨又一拨偷蛋贼，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敢偷我的鸡蛋？”

颜真争辩道：“我没偷！我什么时候偷你鸡蛋了？”

“还敢狡辩，我明明看见你把鸡蛋悄悄放进口袋了！”说完，抓住颜真的衣领，圆瞪着眼准备开打。

蛋摊慢慢围过来一些人，指指点点。

有人认出了颜真，火上浇油：“哟？这不是颜大夫的少爷么，怎么做出这等丢人事来，难道颜大夫就没好好管教么？”

一会儿的功夫，蛋摊就围了好几圈人。洪管家藏在人群里，死死盯着胡麻子，如果他真敢打少爷，他定会上去与他拼命。

又有人提醒胡麻子道：“这可是颜大夫的少爷，你都敢打？小心他事后为难于你哦！倒不如领着小孩前去颜府讨个说法，让颜府偷一赔十得了。”

听人这么一说，胡麻子一时没了主意，但转念一想，犯事的是颜少爷，又不是自己，怕什么。于是对着人群大声道：“罚他十个是小，这小鬼一拳头大就偷偷摸摸，长大了还不成强盗土匪？我罚他是为了救他。”

颜真听他这么一说，来劲了。扭着头道：“我要偷了，别说一罚十，一罚百，一罚千都行。但要是我没偷呢？你一罚几？”

胡麻子一听，愣了，这小孩居然还反将他一军，便定要分个是非出来。他自信亲眼所见，这小兔崽子偷鸡蛋千真万确，赃物就在他身上。于是胸有成竹道：“你要是没偷，我自愿把两篮子足足五百个鸡蛋统统罚给你。还给你磕响头赔不是。”

颜真挣开胡麻子的手，向众人拱手道：“在场各位请为孩儿做个见证，这位摊主的话可否重复一遍。”

人群中有人道：“你要是没偷，人家这胡麻子自愿把两篮子足足五百个鸡蛋统统罚给你。还给你磕响头赔不是。”

不知什么时候，肖茹玉已悄悄站在了人群后面，看着儿子的表现，她会心地笑了。

颜真回头看向胡麻子：“好，那我问你，你篮里的鸡蛋是生的是熟的？”

“呵，小兔崽子，老子卖的全部是生蛋，哪有熟的？”

“一个熟的也没有？”颜真反问道。

“当然！不可能卖熟鸡蛋糊弄人！”

胡麻子指着颜真口袋里鼓鼓的一块，阴阳怪调：“兔崽子，认错吧。你这口袋已经把你出卖啦！快拿出来吧！哈哈哈……净给你爹丢脸！”

颜真却更来劲了，冲上前去勾住胡麻子的手说：“金勾勾银勾勾，如有反悔是小狗。”

说罢，颜真自顾自取出袋中的熟鸡蛋，轻轻在青石板上磕了个裂口，剥了皮，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胡麻子一看，傻了眼，吱吱呜呜半天说不出话来：“这……这……我明明……怎么可能……”颜真这一顿操作把胡麻子气的肺都几乎炸裂。

外三圈里三圈围着的看客们见状哄堂大笑起来。笑老大一个大男人，被小孩子狠狠戏弄了一番。

颜真叉着腿，双手抱腰，抿着嘴不可一世地斜望着天空，等着胡麻子认错呢！

胡麻子自知被羞辱，颜面尽失，把长裙往身后一撩，从人群中溜开了去。

颜真得意洋洋向人群中喊道：“洪管家，帮忙把鸡蛋收拾一下，咱们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