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嗡——”

手机一直不停振动着，但它的主人却没有要接听的意思。

“牧先生，您的手机响了，不接么？”宽敞的办公室内，周静筎好心地提醒来者。

“回答我的问题。”站在办公桌前的男人神色严肃冷寂。

周静筎为难地努努嘴，想了会儿，“您问我，十年前案发的那一晚我在哪，我记得当年的笔录上写的清清楚楚，我在我同学的家里呀。”

她端起桌上的咖啡小啜了一口，嘴角挽开深深的笑窝，继续说：“牧先生，如果这样的惨剧发生在你身上，你希望十年过后有人站在你跟前揭开你的伤疤吗？”

“……”男人觑起视线，不回话。

“我的父亲十年前死在我母亲的手里，我的母亲又在七年前于狱中自杀。”说到这里，周静筎眼中泛起薄薄的晶莹，“我能为他们做的，就是好好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吗？”

面对周静筎的动之以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泛起怜悯，但牧熵却无动于衷，他从西装口袋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你口中的那个同学，刘娟娟，患有重度神经衰弱，她和你一样，是当年被霸凌的对象之一。”

听到霸凌两个字，周静筎面色明显一改，但紧随其后又被盈盈的笑脸所掩盖，她继续洗耳恭听。

“在为你做了不在场证明之后，刘娟娟高考失利，跳楼自杀了。”

听到这里，周静筎面露痛惜，“啊，怪不得同学会上没见到她……”

牧熵倏忽调转话头，“在国外的这些年，你攻读的是社会心理学，并一同拿到了CFA（特许金融分析师）证书。”

“牧教授对我如此了解，真是我的荣幸。”周静筎柔色的眼梢缀上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当她以为牧熵还要说些什么的时候，牧熵却再也没有开口，他只静静地盯着她许久，黑曜石一样的瞳仁看不出任何情绪。

“打扰了。”

见他要走，周静筎倏忽叫住他：“十年了，牧法医，您还在怀疑我。”

“不是怀疑。”

留下这句话后，牧熵转身离去。

重重迷雾下，就算找到掀开当年真相的线头，也难以在失效的追诉期下撼动任何既定的事实。

证人的无故身亡，上头的特意掩盖，将本该浮出水面的答案重新溺于水中。

牧熵望着副驾驶座位上略有年代感的资料，握住方向盘的手渐渐泛白。

十年前。

“主任，嫌疑人供述的死亡时间明显与死者不符，我要求继续调查下去。”

逼仄的解刨室里，临近退休的老法医深深凝望眼前的年轻人。

作为实习生，他无疑是同期乃至全国最优秀的，但作为下属，他察言观色的本事还缺少历练。

老法医意味深长地叹息：“小牧，嫌疑人已经伏法。”

“可是……”

“你还不懂吗？已经结案了。”

老法医那张布满褶皱的脸时常会出现在牧熵的脑海里，他的眼神充满了无奈，与悲伤。

这时，厅长的话又适时响起在耳畔，“孩子，有些事情啊，要适可而止。”

大家到底在隐瞒什么，什么事情值得他们如此讳莫。

手机再一次响起。

“喂！牧熵！你再不来信不信老子告你渎职！”那一头粗暴的警告声振的人耳膜发疼。

第三名受害者出现，当所有人都将矛头指向那个神秘的连环杀手时，刚抵达现场不到半个小时的牧熵忽然开口：

“这是一起模仿作案，初步推测是冲动杀人后伪装布置的现场。”

“哈？”众人一致将目光投向他。

遂见他抬起手指向老虎机，大家又齐刷刷地朝老虎机看过去。

王晓飞拿来证物袋，用棉签在色彩斑斓的老虎机机身上擦了擦，果然有殷红色的液体粘附在棉毛上，他用鼻子嗅了嗅，蹙眉看向李建锋：“头儿，是血迹……”

“准确的说，这是喷溅型血迹。”说着，牧熵来到老虎机的左斜处，又指了指自己所站的位置，“这里应该就是死者遭受攻击的位置。”

“你怎么知道？”王晓飞愣愣地问。

牧熵懒得回答他，转身往死者身边走去。

“诶！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这时候一旁的几个小法医赶了过来，他们一边仔细拍照血迹，一边掏出游标卡尺说：“通过测量血点的长度和宽度，算出血滴接触物表面的角度，最后利用画出延长线的方式就可以还原血点的运动轨迹，多处血迹运动轨迹的交汇点，就是出血点。”

“意思就是说，死者是在出血点位置被害的？”王晓飞懵里懵懂地挠挠头，他看向李建锋，随后从李建锋嘴型里读到了“废物”两个字。

“凶手一米八左右，身材偏瘦，没有稳定工作，常年来上网，有烟瘾，性格较乖戾，对周围环境很熟悉，应该就住在这附近。”在勘验完尸体以后，牧熵脱掉乳胶手套。

几个听说过牧大教授美名的小刑警连忙掏出本子记录他说的话，连李建锋的指导他们都没这么认真记过。

碍于面子，李建锋上前小声问了句：“你怎么知道是模仿作案？”

牧熵像是看傻子一样瞥了他一眼，“与前两起抛尸不同的是，这里是第一案发现场。”他顿了顿，用手指点了点太阳穴，“造成致命伤的凶器也不同。”

“呃……”伤口是何种凶器造成的，对于一般跑现场的刑警来说还真看不出什么名堂，李建锋突然觉得自己这十年如一日的队长位置并不冤。

“李队长，得空多看看书吧。”牧熵“诚恳”地建议道。

“你——”吃了没文化亏的李建锋瞅着牧熵远去的背影无可奈何。

是夜，警厅受到投案电话。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无业游民宣称自己杀了一家网吧的老板，因为看到网上疯传的神秘杀人案，想着模仿作案是不是就能推卸罪名，最终受不了良心的谴责而自首。

“头儿，人自首了……咱还出不出警了？”

“滚！谁都别来烦我！”李建锋又一次输给了自首的犯人。

——

作者有话说：

李建锋：“老子啥时候能亲自逮捕一次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