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三巡，与另外两个推杯换盏的人比起来，牧熵静的像是另一个空间的人。

散席后，牧熵替李建锋叫了一辆的，而自己则做了厅长的代驾。

城市的喧闹随着夜深渐渐宁静下来，后座上醉醺醺的厅长突然爬了起来，整个人瘫坐着，盯着前座的后视镜。

笑眯眯的眼睛始终清明。

良久，他开口：“孩子，伯伯希望你也能拥有寻常人拥有的情感，只要你能结婚，生子，伯伯我啊，死也瞑目了……”

也许是酒精勾起了往昔的回忆，厅长的眼角有些湿润，他叹息着：“如果不是二十六年前的那场疏忽，你也不会……”

“大脑内侧前额叶受损，躯体感官皮层萎缩。”牧熵打着方向盘，淡然接话。

“对不起……”厅长无力地垂下脑袋。

“您知道我不会有任何触动。”

厅长苦笑地点点头。

“所以没有意义话，不必再说。”

车辆拐进小区，停在露天车场，牧熵扶着厅长来到大门前。

醉酒的人儿掏了半天口袋，一拍脑门想起来：“瞧我这记性，门卡给放办公室抽屉里了……算了，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看着办。”

“现在丢下您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牧熵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回厅里让同事把门卡送过来。

这时，黑暗中传来一声不太确信的呼唤：“牧，牧熵？”

一直听人说，只要你一天到晚都想着一个人，他就会在某个不经意间出现。

柯苏晴以前从来不信这种浪漫主义的鸡汤，直到此刻。

“真的是你！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楼门前，银白色的感应灯下，他的面容更显冷俊，看得柯苏晴心儿砰砰砰的跳。

回应柯苏晴的是一旁醉醺醺的胖大叔，只见他浮起一抹慈祥的笑，柔声问：“怎么，你们认识？”

“没印象。”

“之前在警厅见……”在他脱口而出没印象之后，柯苏晴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好了。

气氛一时陷入尴尬，牧熵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拨通了厅长办公室的电话，然而却半天都没人接听。

柯苏晴从包包里掏出门卡在蓝牙感应区上刷了一下，“哒啦”一声，大门豁然而开。

“那个，不介意的话，请进……”柯苏晴朝醉大叔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走进电梯，柯苏晴好心好意地询问他们几楼，想着帮忙按一下，谁知牧熵连正眼都没瞧她一眼，错开她兀自按了八楼。

“好巧啊，哈哈，我也住八楼。”表面笑哈哈，心里已经尬的快把电梯给捅穿了。

度过漫长的八秒种，三人步伐一致地走向左侧的两间公寓。

“嘿呀小姑娘，你居然住在我家隔壁，平时没怎么见过你啊？”厅长讶异地问。

柯苏晴也惊叹缘分的妙不可言，她解释：“是这样的大叔，我半年前才搬来这里，平时比较宅，不怎么爱出门。”

闻言，厅长若有所思，他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回头与牧熵交换了个眼神，“小牧，进来喝杯茶吧。”

牧熵读懂了他的眼神，“好。”

道了一句晚安后，两间公寓各自关门。

“你认识她，对不对。”一进玄关，厅长就问。

后者没有回话，作默认。

厅长给他倒了一杯水，随后坐到沙发上缓缓讲述起来：

“六年前，有桩分尸案震惊全国，而案发现场就是隔壁的那栋屋子，自那以后，这幢楼就成了连房产中介都不敢涉足的地方，为了破除谣言，我搬来了这里，却也始终不见有人敢租那间房子。”

牧熵听懂了厅长的言外之意，不置可否。

“好了，不说这些了。”厅长起身来到一边的柜子前，在众多资料中翻了又翻，最后扯出一个文件夹交给牧熵。

“这是十年前情人树吊尸案的复印件，如果能解开你的心结，也不枉我当年欺上瞒下留下备份。”

“您的意思是，就算是您，现在也没有权限调阅原件？”十年前突然草草结案的背后，到底隐藏了什么……

“听我一句劝，孩子，有些事情啊，要适可而止。”厅长脱下外套，挂在餐桌的板凳上，“不知变通的后果，往往都是惨痛的……”

月亮悄悄的躲进云层里，黑夜像雾霾一样笼罩在城市的上空。

换了一身家居服的柯苏晴守在电梯口前许久，在打了十几个哈欠之后，她终于蹲到了心心念念的牧法医。

“牧先生！”见他出来，她老远就冲他打招呼。

心事重重的法医眉头一蹙，脚下腾时改了方向，朝一旁的安全楼梯走去。

“诶诶诶，牧先生等等——”柯苏晴连忙追上前去，身体呈“大”字形拦住他的去路。

这女人哪里来的自信认为自己的小身板能挡住一个男人的路？

“做什么。”

他的问话没有起伏，柯苏晴听出了当中的恶嫌和不耐烦，她长话短说。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柯苏晴，是一名恐怖漫画家。”

牧熵神色无动地看着她，并不关心她是谁，以及她的职业是什么，就算她从这里滚下八楼，他也只会平静地打个120，然后离开。

“是这样的，我希望能获得你本人的同意……”柯苏晴怏怏拿出手机，“让我拍几张照片。”

一丝异样的眸色闪过牧熵的眼底。

当人人都能随手拍照他人的社会氛围已成常态的时候，那些被遗忘的尊重，居然会令人感到诧异。

“理由。”他问。

“因为你实在是太好看了，比我以前见到过的任何人都好看。”也许是因为眼前的人是警察，柯苏晴选择坦白从宽，“而且你也知道，搞创作的人都是颜狗……”

“我没有义务为你的喜好买单。”说罢，他就要走。

柯苏晴疾步上前拦他，谁知踩空阶梯整个人朝棱角上栽去。

幸好身后的人没有坐视不管，她被拎住后脖颈的领子重新站回了原来的台阶。

惊魂未定的柯苏晴拍拍心口：“太谢谢你了牧先生！又救我一次！”

“你摔下去的话，我会很麻烦。”

果然上帝是公平的，给了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就会收回他的情商，这位牧法医把天聊死的水平也是教授级别的。

柯苏晴眉梢抽搐了两下，‘为了灵感，我忍！’

“其实我拍你没有别的目的，而是想把你画进我的漫画里。”

“恐怖漫画。”

“对呀，恐怖漫画，你是里面的大BOSS，一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变态连环杀手。”

变态杀手……

牧熵生平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他和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一时不知该表露何种情绪，他蹙起眉头。

“当然啦，只是借用你完美无瑕的外形啦，人物原型是十九世纪伦敦东区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他作案时手法娴熟，残忍至极，作为反派当仁不让。”一提起自己的恐怖漫画，柯苏晴总有说不完话。

“开膛手杰克。”

“你知道他？！”柯苏晴惊喜。

牧熵微微颔首，却并不打算深聊下去。

“这么说你同意我拍照了？”

“你的逻辑很奇怪，我知道他，和你拍我有联系？”

‘那你搭茬干嘛！不就是默认同意了？真是奇怪的人！’柯苏晴小声咕哝：“说了这么半天，你给不给拍嘛？”

“我拒绝。”牧熵直截了当地回答。

随后转身顺着楼梯走了下去。

“喂喂喂你……”这家伙怎么比那些爱豆明星还要难伺候！

——

作者有话说：

牧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