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志高和魏子霞开着车接上曲云音和卫红英两个人，出了城来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夕阳在天边涂上一层零乱的腥红的色彩，汽车一路向西，向着西溪古镇驶来。

英志高看了一下导航图，“到家得八个小时，中间咱们到服务区要休息一两次，明天早晨差不多就到了。”

魏子霞没有吭声。

“你就开吧，累了我也可以帮你开一会。”卫红英刷着微信，一遍又一遍，刚才出门的时候，她在小区门口拍了一张图片给于渔。

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于渔的微信一点动静都没有。

“曲老师，你还有朋友在西溪？男的女的？”卫红英问。

“男的，都几年没联系的朋友了，他以前在外地工作，去年刚回的西溪。”曲云音看着手机上不停闪烁的微信头像，是向倍在给她发信息。

“西溪能干什么？”

“好象是在做旅游开发，具体的我也没问。”

“做旅游开发挺好的，西溪是千年古镇，去年回去的时候就听说县政府要投资把西溪的旅游资源开发出来。”

“你去采访他，帮他做宣传？”卫红英又问。

“没有，那年有些东西寄存在他家里，正好这次去拿回来。”

“什么东西？”

“画的几幅画，还有一些工具，画框什么的，一直放在他那里。”

“那挺好的，正好让魏总帮你一块拉回来。”卫红英拿出手机翻看着在曲云音工作室里拍的相片，“你画得真好。”

曲云英笑了笑。

魏子霞从副驾驶室座侧过身来看着曲云音和卫红英，“卫律师下午去曲老师工作室了？”

“去了，还在曲老师那里吃了饭。”卫红英有些得意地说。

“让曲老师请你吃饭，不象话啊，应该是你请曲老师。”英志高说。

“那是，曲老师，下次我请你。”卫红英笑，“一顿饭我还请得起。”

“卫律师别客气，帐也不是我结的，是人家李总请我们吃的饭。”

“那也是人家李总给你面子，我是蹭了一顿饭，”卫红英凑到魏子霞跟前，“有人要买曲老师的画，五十万，曲老师马上要发财了。”

魏子霞朝曲云音看过来。

“没那么回事，八字都没一撇。”曲云音摇了摇头。

魏子霞从驾驶台前拿了个透明的玻璃盒递给曲云音，“走的时候忘拿了吧？”

曲云音看着玻璃盒里的蝴蝶，赶紧接过来，“真忘了。”

“你还没画吧？”

“没有，回头再画。”

“画好了给我看看。”

“到时我送一幅给你。”

“画蝴蝶，我也要一幅，曲老师，我也要一幅的。”卫红英忙不迭地说。

“好。”曲云音看着玻璃盒里的蝴蝶，那蝴蝶好象正瞪着两只眼睛看着她……她有些神志恍惚了。

她的眼前展现出一幅美丽的画卷，一眼望不到边际的花圃里，开满了各种各样的花，那花朵开得美仑美奂，一只只硕大的蝴蝶在花纵中翩翩起舞，她欣喜地跑了过去……

一声“曲老师”把曲云音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眼开眼睛一看，才知道汽车已经停在了服务区，卫红英问她要不要去上厕所。

曲云音使劲摇了摇头，“我刚才睡着了。”

“是啊，都打呼噜了，昨晚上你也没睡好吧？”卫红英又问她要不要上厕所。

“我不去。”曲云音感觉浑身酸软无力。

“我也不去，”英志高往椅子上一靠，“你们顺便买点吃的回来，咱们不停车吃饭了。”

曲云音脑海里不停地回想刚才的场景，做梦了？！但是那场景却跟真的一样，她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花和蝴蝶，蝴蝶……她看了一眼手里紧紧攥着的装着蝴蝶的玻璃盒。

英志高回过头来看了曲云音一眼，“曲老师，你们当记者的，是不是认识很多有权有势的人？”

“没有啊，工作上认识的人，工作完了就不联系了。”

“以前就在电视上看过记者采访，觉得你们好厉害。”

“工作就那么回事，采访完了就完了，没事也不会打交道。”

“反正我就觉得你特别厉害，会写文章还会画画，画得真好看。”

曲云英不置可否。

“我听魏总说你们报社的贾老师跟我们这边镇里面的关系很好？”

原来拐着弯是为了问这个，“回来我再约一下贾老师，现在我也说不清楚。”

“那就麻烦你费心了，等我们从西溪回来就约一下贾老师，过来一块坐坐。”

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这事，曲云音心里有些反感。

夏天的天气，天黑得迟，这会儿夜幕刚刚降临，黄昏时分，四周看上去有些模糊，服务区里稀稀拉拉的停了几辆车，“烤鸡烤鸡，十块钱一只。”不远处小卖部里叫卖烤鸡的喇叭声充满了诱惑。

“英总，我下去走走。”曲云音把玻璃盒放在座位上，打开车门伸了个懒腰朝小卖部走来。

“妈妈，妈妈。”一个啜泣过后的小女孩的声音传进曲云音的耳膜。

曲云音四下里看了看，除了声音，也没看到有人。

“妈妈，妈妈。”小女孩的声音再次传来，曲云音循着声音朝前看云，只见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扭一拐地朝她跑了过来。

曲云音看着跑过来的，她刚要迎上前去，小姑娘又一扭一扭地跑开了。

“妈妈……妈妈……”小姑娘一边跑一边喊着，“妈妈妈妈……”

曲云音四下里张望着，服务区突然黑漆漆的，一点灯光也没有了，连同刚才那烤鸡的叫卖声。

只有小姑娘的哭喊声撕心裂肺的传来。

她想追上去，却怎么也迈不开双腿。

小姑娘远远地看着她，嘴里不停地叫着“妈妈妈妈。”

英志高的车呢？

曲云音赶紧朝刚才下车的地方走来，可是什么也没看到，“英总，英志高。”曲云音大声地叫喊着，四周除了自己的叫声，什么人也没有。

难道又做梦了，可是小女孩的叫声听上去却不象在做梦。

“英志高。”曲云音大声叫着英志高的名字，拿出手机打魏子霞和卫红英的电话，却怎么也找不到电话号码。

人呢，车呢，都到哪里去了？

终于看到魏子霞和卫红英从洗手间那边走过来了。

曲云音欣喜地迎上前去，嘴里大声喊着，“魏总，卫律师，我在这里。”

魏子霞一边走一边打电话，面目狰狞的对着手机吼叫，“……不要再跟我联系，……什么，还要十万，你还要不要脸？！你这是讹诈！我告诉你，做梦！……是，是买了保险，不过这事跟你什么关系……你想得美，多少钱都跟你没关系……对，一分钱都不会给你，你做梦，死了这条心吧！滚！”拿起手机朝地上摔去。

魏子霞在发脾气。

卫律师呢？她在干什么？她在唱戏，边走边唱，连蹦带跳，象个疯子一样从曲云音跟前跳了过去。

“卫律师，卫红英，魏子霞。”曲云音大声地叫着她们的名字，可是她们好象根本看不到她就在她们跟前，也听不到她在喊她们。

小女孩还在不停地叫着喊着找妈妈。

曲云音牵起小女孩的手。

忽然，一辆车从黑暗中冲了出来，她看到手握着方向盘的英志高凶狠的脸，那车不偏不倚直直地朝她和小女孩冲了过来。

“妈妈妈妈，我要妈妈！”

“英志高……”曲云音大叫一声，脑壳重重地冲在了前面的靠背椅上。

英志高似睡非睡的声音从前座传来，“曲老师，做恶梦了？”

原来是做了个梦！

曲云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朝车窗外看去，服务区灯火通明，远处卖烤鸡的铺子的喇叭声依然尖锐又刺耳。

魏子霞和卫红英走过来，两个人进了烤鸡铺，一人拿了两个鸡腿走过来，曲云音闻着那诱人的肉香咽了一口唾沫。

卫红英走过来打开车门，递了一只鸡腿给曲云音，“曲老师，吃个鸡腿填下肚子，挺好吃的。”

魏子霞坐进副驾驶室，把一个鸡腿递给英志高，“上次回去的时候，也是在这个服务区，给瑶瑶带了几个鸡腿回去，她特别喜欢，我还说下次回去的时候多给她带几个，她当时可高兴了。”魏子霞说着忍不住哽咽了。

“那我们不吃了。”曲云音把刚要伸到嘴边的鸡腿又收了回来，“给孩子带回去吧。”

“吃吧，给孩子的另外买了。”卫红英话音刚落，一头撞在了车框上，脑门上一下就肿起了一个大包。

“哎哟，这怎么还有血啊。”英志高一口咬上去，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举起鸡腿一看，鸡肉上沾满了血丝，吓得他手一哆嗦，赶紧扔了出去，“怎么没了个没熟的？”

“不可能，是你牙龈出血了，”魏子霞递了张纸巾给他，“我吃着怎么没事？曲老师，好吃吗？”

“好吃。”曲云音把鸡腿小心翼翼地包进来，装进挎包里，刚才的那场恶梦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真够倒霉的，”卫红英揉着鼓了个大包的脑门，“刚才在洗手间里差点摔一跤，这会又撞一下，痛死我了。”

“小心点。”魏子霞说了一句，“走路别就只顾着盯着手机看。”

“没有。”卫红英话音刚落，手机响了，是于渔的电话，她的脸在一瞬间就乐开了花，“等我一下，我下车接个电话。”

“什么电话不能在车上接？”英志高从后视镜里看着卫红英开心的样子，“要走了。”

“等一会。”卫红英下了车走到旁边接电话去了。

“是那个教练来的电话，”魏子霞看着卫红英的背影，摇摇头叹了一口气，“云音，她去你那里干什么了？”

“就路过我那里的时候，顺便下车吃了个饭。”

“她挺小气的，男人除外。”

曲云音不置可否。

“她那个小男朋友你见过吗？”

“今天有个男的去我工作室那边接她。”

“这个健身教练好象是刚认识不久的，前面那个大学生，跟了她三年，她养了三年，大学毕业后就回老家去了，这个认识没多长时间。”

“哦。”曲云音脑海里回想着于渔的样子。

“这个也久不了的，她就尽找一些乱七八糟的男人，没一个靠谱的。”魏子霞嘲笑。

“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一样，只要她自己觉得开心就行。”曲云英笑。

“就是，”英志高应道，“你管人家的事，她爱找谁就找谁，又不是花你的钱，人家乐意给男人花钱。”

“我是怕她上当受骗，都三十好几了，也应该结婚成家了，云音，你说对不对？”

“她有三十多了？”曲云英岔开话题，“不象吧，看上去挺年轻的。”

“还年轻，三十三了，她比我还大两岁。”魏子霞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又问，“云音找了对象吗？”

“还没有。”

“是不是要求太高了？”

“没什么要求。”

“那就早点找一个，女人过了三十岁就属于高龄产妇了，将来生孩子不容易。”

孩子？！曲云音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