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神还记得神魔大战前夕，助你施展禁术的种玉小仙吗？”虞之瑶一下就出了满脑门的汗，不停指着自己，“那个小仙就是我，我就是虞之瑶！”

南泽是记得虞之瑶这个名字的。

神魔大战时他不敌禾菀，差点死于她手，还是一名白衣蒙面的种玉小仙飞扑出来，帮他挡了致命的一刀，后来他派人去查，才得知这小仙叫虞之瑶。

那时他还不明白，这小仙为何要豁出性命救他，没想到助他施禁术的也是她。

南泽微微蹙了眉，仔细端详虞之瑶半晌，才开口道：“你身上没有仙家气息，只有禾菀的气息。”

虞之瑶一噎，有点语无伦次，“我、我揣测，应当是我和禾菀前后脚死的，魂魄因此缠到了一块儿，然后我这身体是霁云用玉幻化，我又是种玉小仙，天然与玉石契合，所以就变成了是我占据这副身体……”

南泽凝眉不语，其实心里已经信了七分。

禁术一事，除他与那名小仙外，再无第三人知晓，何况禾菀也没必要扯谎假冒她人身份。

南泽略作沉吟，还是直截了当的道了句：“不同的魂体是不可能融合的，但我听说，霁云是强制开启招魂幡，这当中许是出了什么差池，所以才招来两个魂体。”

奇怪的是，聚魂塔只能感应到禾菀的气息，却无从感应到虞之瑶。

南泽眼神深寂，“你肯定是禾菀，但不一定是完整的虞之瑶。”

虞之瑶见他信了自己说的，也算松了口气，其实她早就做好了身体里还有个禾菀的心理建设，她只是很担心沉睡的禾菀醒过来时怎么办。

南泽也是头回遇到这种情况，他默了默，道：“幻化你身体的玉，是从何处得来？”

虞之瑶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要问霁云。”

南泽颔首，撤了结界，刚拉开门，趴门上偷听的陆沉归和霁云便踉跄着跌了进来。

陆沉归比较注重形象，立刻扶着门框稳住身形，假装无事发生；霁云倒是顾不得狼狈，就地一个打滚站起来，匆匆跑到虞之瑶身边，好一阵打量，生怕南泽趁他不在实施虐待，“主人，你没事吧？”

虞之瑶应了声，也没废话，“霁云，你曾说我现在的身体是由玉石幻化，这块玉石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霁云答得不暇思索，“沂阳山。”

那不是神魔大战的地点？

虞之瑶和南泽对视了眼，霁云还在说：“招魂幡指引我到了一处衣冠冢，玉石就埋在冢里，我还挖了很久呢。”

既然招魂幡有反应，那就说明这块玉石上附有禾菀的魄，但还是无法解释虞之瑶现在的情况。

南泽的眉头蹙得更深，难得一筹莫展。

虞之瑶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就让霁云出去了，霁云本来就一直为此事懊恼，走到外面一连锤了廊柱好几下，“都怪我，害主人失了三魂，还让主人为此烦恼，我简直罪无可赦！”

咔嚓，柱身裂开数道缝隙。

陆沉归抬手一拂，便将缝隙修复，“你复活女王就是大功，丢失的三魂我们会找回来的。”

霁云还是自责，哐哐哐的又锤起来，“可我现在一点忙都帮不上，我太没用了！”

谁不是呢。

陆沉归望天长叹出一口气。

房内的南泽听完霁云描述，也没什么头绪，虞之瑶歪着头，若有所思，“说起来，还有件奇事，我和禾菀竟长得一模一样。”

南泽怔住。

他忽然想到，初次在种玉阁见到虞之瑶时，曾觉得她的眉眼像极了故人，可世间会有两人长得这般像吗？

虞之瑶不知他心中所想，“上神，你说禾菀的原身会不会和我是同个品种的奇石？我们吸收了同一片日月精华，所以幻化的人形才是一个模样。”

但和大女魔顶着同样的一张脸，虞之瑶心里好有负担。

南泽面色微肃，“你的出生地在哪？”

虞之瑶回忆了下，“嗯，一个叫蒲山的地方。”

蒲山。

南泽神思倏恍，神色也有所动容，似悲似喜，又似在缅怀某段逝去的久远时光，虞之瑶还是头回见他露出这么复杂的情感，难免无措，“上神，怎么了？”

南泽很快收敛情绪。

“禾菀的原身不是奇石。”他的声音很轻，微微垂了眼，睫毛长的惊人，“她以前一直住在蒲山，你应该时常能见到她，许是这层原因，才会幻化成和她一样的相貌。”

虞之瑶唔了声，“这样啊。”

那她真的好没想法，只会照着别人的样子化形。

忽然，外头传来喧闹之声。

南泽表情一凛，瞬间从原地消失，须臾便现身院中。

虞之瑶不明所以，跟着冲出去，才发现她的几个魔头护法全出来了，正将一个模样周正的男仙堵截在角落。

“上神！”那男仙见了南泽，先是喜极而泣，继而面露惊恐，表情可谓相当丰富，“上神怎可与这些魔头待在一起，太危……”

话未言尽，一阵罡风已扑到男仙面上。

顷刻，男仙就说不出话了，他捂着自己的喉咙，手舞足蹈的比划着，脸上悲愤之情渐重。

啊，这熟悉的味道，是禁言术。

虞之瑶对那名男仙露出同情的眼神。

南泽虽没说话，神色却隐透威压，好似在警告男仙管好自己的嘴。

男仙委屈，但男仙什么都说不了，他只能将南泽牢牢护在身后，提防的盯着场上魔头，好像他们一有什么动作，他就会立刻带南泽逃跑。

白岚烟心思灵敏，也看出了男仙和南泽的关系不一般，主动问及：“南泽上神，这位是？”

南泽答得言简意赅：“我的随从，秋鹭。”

白北北嘴快，“你随从仙力低微，配不上你这上神身份啊。”

秋鹭刚被解除禁言术，就被白北北的话气得七窍生烟，“我乃长泽宫的灵树所化，日日受瑶池圣水浇灌，虽才化形数百年，确也是根正苗红的仙人，怎么就配不上上神了！”

他着重强调，“我和那些从妖飞升的仙不一样，我一出生就是仙！”

哦，那又怎样，白北北双手环胸，“还不是打不过我。”

可恶，是可忍孰不可忍！

愤怒的秋鹭变出一截翠绿的树枝，看着是真想干架了。

然而白北北却爆发出无情的嘲笑，“剑都化不出来，还想跟我打？”

“你！”秋鹭被他笑得面红耳臊。

然而下一瞬，有道淡淡的蓝色光晕落到秋鹭手中的树枝上，把它变成了金光闪闪的灵剑。

秋鹭心头一跳，回头看了南泽一眼，立刻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哼，看到没，我现在有剑了，还是上神亲自化的！”

他鼻口朝天，神气活现的，白岚烟见不得白北北被压一头，出言刺他，“好了好了，你就借着南泽上神狐假虎威吧，我们都被你震慑到了。”

秋鹭就像没听出她的挤兑，转而催起南泽，“上神，你快随我回去吧。”

南泽没同意，“我有事，你自行回去。”

“不要！”秋鹭急了，“要走一起走，上神若坚持要留，我也留下，保护你。”

南泽睨了他一眼，“不必。”

就他那点微薄的仙力，自保都难，遑论保护人了，还是赶紧回长泽宫得好。

秋鹭攥紧拳头，语气很坚决，“秋鹭誓死保护上神！”

南泽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无奈，“随你。”

陆沉归以指抚唇，笑容有些慵懒，“早就听闻，南泽上神极宠爱自己的随从，他曾打碎过战神送的九曲明珑灯吧。哎，这么重要的法器，没了就没了，半点惩戒都没有呢。”

南泽瞥着陆沉归，虽不知他为何提及此事，还是云淡风轻的道了句：“身外之物，自然没秋鹭重要。”

“上神……”秋鹭感动了，眼中隐隐含泪。

虞之瑶也很感动，甚至还有一丝丝的艳羡，她也好想成为上神的随从，被这么宠着哦。

可惜没这个命。

唉，叹气。

南泽看出她的惋惜，微有疑惑：“怎么了？”

虞之瑶一时也没过脑，“我也想做你的随从。”

南泽愣住。

虞之瑶也愣了，须臾惊出一身冷汗，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这里还有好几个魔头在呢。

白北北是第一个跳起来的，“老大！你是不是说反了，是他做你随从吧，你可是打败过他的人！”

秋鹭也跳了起来，“岂有此理，我家上神仙胎仙骨，怎可屈尊当魔头的随从！”

“你们想当还没得当呢！”

……

他们在边上吵成一团，虞之瑶也有点头痛，就听得南泽淡淡道了句，“我欠你一条命，你要我如何都行。”

虞之瑶有点意外的看向他。

南泽为避免旁人听到，刻意靠得近了些，他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现在低了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空气中还充盈着清淡的沉香气，简直撩人心弦。

这也靠得太近了。

虞之瑶有点面红耳赤，明明心跳已经乱了，却舍不得挪开视线，直到霁云委屈喊了句：“主人，是霁云这个随从当的不够合格吗？你哪里不满意，我改。”

经他一打断，南泽也不好继续，他身形微移，又退回了原来的距离，“我等你答复。”

说完，他不再多言，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秋鹭赶忙跟了过去，虞之瑶在原地痴痴看着南泽远去的挺拔背影，满脑子都是他最后说的话，哪有心思管霁云说了什么。

翌日，天气晴好，众人用过早膳，齐聚虞之瑶房里商量大事。

秋鹭捧着茶壶，给南泽沏了杯茶，就听到霁云耐不住的发问，“南泽，我们要去哪里找回主人丢失的三魂？”

南泽坐姿端正，轻啜了口茶，“我已启用聚魂塔，探查到她有一魂入了极恶之地。”

此言一出，众魔尽皆变脸。

虞之瑶以前没听过这地方，但看大家神情，多少也能猜到点，她问：“那地方很危险？”

“何止是危险，进了极恶之地的人，就没一个活着出来过！”霁云脸色发青，难得有些忌惮，“那是神族关押恶徒的地方，每隔一个时辰，便会降下天罚，天雷焚身，业火烧灼，毒雾肆虐……一天六般花样，犯人饱受凌辱，还死不了，只能一直被折磨，永无尽头。”

秋鹭着急喊着，“上神，那地方万万不能去，太危险了！”

南泽没理他，只继续道：“极恶之地有两个入口，神族惯走藏离道，那条路非神族中人不能走；而另一个入口，在迷雾森林的深处。”

迷雾森林也是个进去了就很难出来的鬼地方，那里终年覆着白雾，连鸟兽都会迷失方向，更别说是人了。

秋鹭心中焦灼，既然劝不动南泽，那就妥协好了，“上神，就让这些魔头走迷雾森林，我们省点事，直接走藏离道好了。”

南泽闭了闭眼，反问：“藏离道是想走就能走的？”

秋鹭经他一提，才后知后觉，“对哦，那里有藏离散人看守，虽然上神肯定能打败他，但我们毕竟是帮魔族，还是要低调点，不能大张旗鼓。”

南泽面色稍霁，转望向虞之瑶，“我们一起走迷雾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