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疫风雪情(安文生小说)免费阅读

项武和许嘉卉每天互相的关心就是,嘱咐对方戴好口罩。他平时就有很多生活习惯,比如经常洗手、消毒手机,进屋就把衣服换下……都成了很多公众号上提倡大家做的事。她戏称他,提前多少年就做到了卫生先进标兵。

弟弟一家到了泰来,每天也是闭门不出。害怕封路,只好提前返回。到了城外,被量体温,后备厢也被检查了。弟妹现在总嘱咐小侄的就是,进屋先洗手。看他们安然无恙,许嘉卉安心了许多。只是大环境仍旧不容乐观。全国的患病人数,仍旧每日上涨。

弟弟和弟妹刚回到平安县,就被隔离了。刚过了隔离期,准备下楼溜达溜达,小区就封闭了。弟弟许佳航发到许家微信群一张照片,是弟妹穿着睡衣,坐在窗前喝茶,充满憧憬地望向窗外。许嘉卉都看乐了,觉得大多数被封闭在家里的人都有这样的心情。

朋友家的小狗,也被迫宅在了家里。那只小泰迪也竖立起来,趴在窗前眺望窗外,和英英的神情一模一样。

现在大多数人在家里只穿睡衣,根本用不着新衣服。英英也穿着套棉布睡衣,身体明显圆润了。难怪朋友圈的人们说,有被封在家里,只能研究吃的,没地方消食的。也有在外面奔波工作,没有时间好好吃饭的。

许嘉卉就属于后者。天天早出晚归不说,中午都没有时间回家。只能对付一碗方便面。能吃上方便面,都说明有时间泡。很多时候,他们为了快速解决问题,只吃饼干。因为饼干能一边报表,一边往嘴里塞。

而方便面,即使泡上了,也常常因为工作耽误了吃,都泡过劲了。

许嘉卉平时习惯午睡。她常年累月、雷打不动会在中午眯上一会儿。中午若不睡,下午保准崩溃,会无精打采。可是现在的单位,大家都忙乱成一锅粥,她哪有时间,哪有空间去睡呢。

偶尔能抽出一会儿功夫,她就往楼上跑。找到活动室或图书室,把门关上,几把椅子并起来,疲惫地卧倒,盖上自己的棉外套。就这样歇上五分钟,都觉得特别奢侈。

只是,今天起来的时候,她觉得肚子疼,且恶心。小姐身子丫环命,可能是着凉了。

若是平时,她会去找周若华,或是苗正。她俩都会拿针扎,这在本地叫起番。扎上几针,放放血,人就会舒服很多。

现在,她可不好意思找她们。大家都忙成什么样了,她怎么可能添乱呢?

趁没有人注意,她默默从抽屉里找出针和钱。她是寒性体质,很容易被冻着,平时就备有这些物品。

她去了卫生间,锁上门,用线把自己的中指上下两端绑紧,让它们别过血。再狠了狠心,一针向中指刺去……是用了挺大劲,可是根本没刺破皮。可见人对自己,还是下不了狠手的。

这样也不行啊,哪有功夫在这耽误。她赶紧又瞄准手指中间,闭上眼睛,狠狠又一针刺去。像电影里的慢镜头,这回可见血了。只是血发黑,而且很容易凝滞。许嘉卉挤了半天,才挤出两滴来。

她用卫生纸擦擦,又对准自己的另一只手中指,如法炮制。这种时候格外怀念起平时来。若是从前,周若华扎针又巧妙,又不疼。轻轻松松,针就进去了。而苗正还会拔火罐,哪会让她独自受这种苦楚。

她想喝点热水,再缓缓。一看热水器,还在加热之中。不用问,方便面味道说明了一切。有刚刚入户回来的同事,正在泡面。

这些食品还是镇里发放的。不知道是哪些部门捐赠给一线工作人员的。之前,她们想要加班,都是自己在小卖店买。没想到,单位门口的小卖店,因为惧怕社区工作人员,担心会被传染上疫情,已经关门大吉了。她们想买点东西,要去挺远的超市。而指挥部刚刚下达了最新指示,就连进超市,也要凭借采购证。一周只能采购一次的。

为了不浪费这次机会,同事们都商量好要买什么,谁去超市时,委托她一起带回来。这样就方便多了。而居民呢,想要买什么,需要通过门口的值守人员。由值守人员统一带回来。

菜价也上升了。可能是由于各地都在封城的原因,运输不便。年前的时候,婆婆买了颗白菜回来,是八块多。现在最便宜的白菜,也已经涨到二十多元一颗了。婆婆提到这事就笑呵呵的,觉得自己有先见之明。

许嘉卉觉得心里一直有团火。什么都吃不进去。正常情况下,她应该吃点撤火药。可是药店已经不卖了。所有的退烧药和消炎药都已经下架。据说这是为了避免居民自己在家治疗,鼓励有情况去医院立即诊治。

单位增了很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工作。包括全县的教师被分派到基层,协助社区一起入户排查,重点看有没有外来人员,有没有人近期买过退烧药、感冒药。另外有没有人出现咳嗽发热等可疑症状。

完善居民居住信息是疫情防控的基础保障。针对部分居民楼外来租住人口多、人口流动性大的特点,县里下派老师们开展地毯式排查,确保“不漏一户,不丢一人”。教师们出于职业习惯,和知识素养,做事特别认真,特别爱抠细节。派他们做这项工作,真是再合适不过。

于是,那段时间里,几乎每个人都接到了不同学校老师的电话。许嘉卉父母所住的房子,所在社区留的也是她的电话。而自己家更不用说。可能是因为之前去储备过药,在药店留下了记录。她每天至少接到两三个电话,都在询问她的健康状况。她善意提醒着:“我也在社区工作,知道这件事。我没有事,这段时间就不用再给我打了。”

电话那端的老师声音极为疲惫:“我也不想啊,没有办法。”

后来许嘉卉才发现,包她家这片的学校,把表格分重复了。导致她家后来有四五个老师在包。还有的老师,都晚上十点多了,还在给她打电话。她若在卫生间,没有来得及接,电话就一直响,一直响,跟午夜凶铃一样。

她真担心,项武的心脏能不能受得了。好在婆婆在一楼住,如果和他们在一起,肯定会被惊吓到。心脏病人特别怕声音,正常人觉得可以接受的突然来电,对他们来说,就得缓上老半天,心还乱七八糟的跳。可是,这些老师这么晚了,还在工作,她又怎么抗议呢。听说,有的老师是刚刚给学生上完网课,刚有时间进行随访。

包她父母家那片的一个年轻男老师,特别有工作方法。每次一给她打电话,没有一句废话,上来就说:“我是包你家的老师你现在身体有无异常是否发热咳嗽?”连个标点符号的停顿都没有。她会回答:“没有症状。”他立刻挂了电话。全程不超过十几秒钟。于是她给他备注为:“快节奏的随访老师。”

不知道为什么,许嘉卉还接到过药店的电话。问的是她给婆婆买过止咳的甘草片。虽然她是备用,但药店还是要上报卫生部门的。

李媚头痛的事情,也包括到平安社区来的那些老师。他们在电话排查时,向上级汇报了很多问题。说有几家居民联系不上,电话号码是空号、错号。经过他们实际入户,发现社区存在空挂户的问题,而居民信息偶尔也有登记不准确的情况。还有几家已经搬走了,委员的户卡上,还没有变更。

她一愤怒,就训这些委员:“我早说过,这帮老师认真,让你们先自己好好整整,再报给他们。现在好了吧?让人家挑出这么多毛病,你们让我怎么跟领导交代?抓紧时间重新核查一下那些电子表,发现有错误的赶紧更正过来!”

苗正边报着表,边小声跟白萍嘟嚷,反正她这边离李媚所坐的地方,隔了有七八个人,估计书记也听不见:“上面要表多突然,那天大家一直整到半夜,才把每家每户的电子表填完,报给教育局的。怎么可能那么详实呢?忙起来头晕眼花,肯定有敲错数字的情况。”

白萍也抱怨道:“现在社区千头万绪的,哪个单位都能指挥动社区。每天在单位接待居民、迎接各口检查都忙不过来,哪有那么多时间入户啊?我都是早起或是晚上,觉得他们可能在家时去。还得急急忙忙再往回赶,回单位还得在签到表上签到。”

向琦红说,她最讨厌居民老换电话号。有些人换得真勤奋啊,刚问完没几天,就又换号了。

岁数大的黄凤紧挨着白萍,她平时最有主意,有章程。在家里,和在单位一样,都极有威望。黄凤跟她俩说:“其实现在疫情是坏事,也是好机会。居民不都封闭在小区里吗?几乎都在家。正是入户的好机会。每次下去发宣传单,或是调查返乡人员时,多走走自己的片。也不用他们开门,隔着门,先问问最新的电话。回家后,再挨家打电话确认一下情况。不瞒你们说,我每晚都整理到半夜三更的。”

白萍给她伸了个大拇指:“都累得要死要活的,晚上还得看着微信群,你哪来那么大的精神头啊。”

苗正也叹气:“确实是啊,我一倒在床上,就一点劲也没有了。这些日子也顾不上吃药,再加上吃得也稀里糊涂的,血糖又上升了。”

但是她们在之后,都采取了黄凤的方法。一些总是不在家的人,确实都回来住了,几乎都能联系上了。

白萍还在居民区摔了一跤,腰至今还疼着。可这种时候一个萝卜一个坑,她没有办法,把家里的烤电灯拿单位来了,一边照着,一边报表。诊所都关门了,也没地方针灸去。“对付活着吧。谁让咱们赶上疫情了呢。多少人多少辈子都没听说过。我就不明白,那些南方人吃什么蝙蝠啊。”

“网上不说和蝙蝠可能没关系吗。”苗正一边说,一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其他人从电脑上抬头一看,原来李媚正一边训着话,一边向她们这边走过来。

许嘉卉看了下李媚,发现她也穿上了棉服,不像从前那样耍漂了。不过她即使戴个口罩,也要和大家不一样,上面居然还有装饰花纹。也不知道能不能起到防护作用。

李媚曾经戴过一个最牛的N95。可是县里说医院的一线医护人员都缺N95,号召人们如果有,就捐给更需要它们的医院。甚至纪检部门都参与检查了,如果发现工作人员私自戴着N95,会加以处理的。自那以后,县里公众号上刊登的宣传照片上,连县领导们都戴着最普通的外科口罩。

人们都要忘记时间了,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不要说假期,周末也没有了,没有一个人会提起休息的事。直到晚上七点多了,大家还都没有走,还在加班加点地统计着各个部门传来的表。周若华粗略地算了一下,现在居然达到十几种表了,很多内容都是重复的。可是没有办法,哪要表,她们都得上报。

媒体上说,不能表格抗疫,加重基层人员的负担。可是不通过表格,上面的人怎么掌握他们想要的情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