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珠被沈无双的举动弄得有些目瞪口呆，然而心中却是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傻小姑颇为喜欢的，便也对她笑了起来，“我叫程宝珠，嫁过来伺候三少爷的。”

“宝珠？好名儿！”沈无双开心地拍拍手，“那从今往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你就像小橙子一样叫我小姑姑就好啦！”

程宝珠笑着点点头。

姜妙姐姐帮她打听到的消息里说沈家的傻姑奶奶不好相处，她倒是觉得这个姑奶奶是整个沈家里最真也最好相处的那一个呢。

“嘿呀！”忽地，沈无双又一击双掌，一惊一乍似的道，“我听说新娘子嫁进门的第一夜是要和相公洞房的，怎么小橙子竟然只顾自己睡觉儿呢？宝珠你等着，我这就把他摇起来！”

说风便是雨，沈无双话音才落，人便已来到了沈锦城床前，程宝珠根本来不及阻拦，只见着沈无双用力摇上了沈锦城的双肩，一边冲他喊道：“小橙子小橙子起床了！该抱你媳妇儿洞房了！”

程宝珠：“……！！！”

“洞房洞房洞房！”沈无双可不懂什么是洞房，她所理解的洞房就是俩人一道往床上一滚一睡，这会儿沈锦城自己睡，肯定是不行的。

所以她也不会觉得有何害羞与不妥。

但这却是让程宝珠臊得满面通红，赶忙上前来拉住沈无双，尴尬道：“小姑姑！三少爷他还病着呢，你别把他摇醒了，他的身子该受不住的。”

“可我不把他摇醒的话，你们怎么洞房啊？”沈无双天真不解地看着程宝珠，“你自己抱着他滚来滚去呀？”

“……！！！”程宝珠自己都是个黄花大闺女，这话不仅令她面红耳赤，更是令她没法接。

她早年就死了爹娘，如今家里是恨不得她赶紧离开家，连件嫁妆都没有给她，更别说会有人同她说这嫁人之后的夫妻之事，唯独同她说过这些事的，就只有师父。

师父曾塞给过她一本书，道是她想要知道这男女间的事儿就把那本书看了，她也曾好奇打开过那本书，可才翻开第一页就把她给臊得把书给扔了。

可她如今要嫁做人妇，昨夜她不得不将那本早就被她压在箱底的书给找出来，面红耳赤地将整本书给匆匆翻过一遍，虽然只是寥寥瞥了几眼，可书上那难以言说的绣像这会儿她仍记得清清楚楚，一想起来就心跳得飞快，恨不得捂脸。

但知晓归知晓，她却没想过一嫁进沈家来就要和三少爷行这床笫之事，毕竟她一早就知道三少爷的身子状况，所以她才能够冷静地当做自己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生活，但现在这情况突变……

程宝珠面红耳赤地紧紧拉住沈无双的手，急得不行道：“三少爷他正生着病，要好好休息才行，不能……不能做其他事儿！”

说到最后，程宝珠的双耳红到滚烫，心里想着这臊人事儿，便不由自主地抬眸悄悄朝沈锦城看去。

然而只一眼，她便生生愣住了，连心跳都仿佛骤然而止！

只见她以为不会醒过来的沈锦城竟真的被沈无双给摇醒了！此刻正缓缓睁开眼，看着她。

那是一双皎若仲秋之月、璨若夏夜星河、深邃若古井幽泉般的眼，却又幽冷若寒潭冰霜，一双眸子里仿若盛着两种极致，盛夏与寒冬，璀璨与幽深，温柔与利刃，仅一眼，便足以令人难忘。

程宝珠痴痴怔怔的看着他，连反应都忘了。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睁开的双眼中会是这样一双眸子，美是极致的美，却如同裹着霜雪，令人心生寒意。

“咳咳……”沈锦城忽然虚弱地一阵轻咳。

沈无双这才发现他醒了过来，连忙抓着他的胳膊直晃，根本不管他生病与否，只欢欢喜喜道：“小橙子你醒啦！快看看你的媳妇儿，她叫宝珠，名字好不好听？人好不好看？”

不给沈锦城与程宝珠反应的机会，只见沈无双将程宝珠的手腕一拉，继而将她推到床上，胡乱地扯过沈锦城身上的被子将她一块儿严严实实盖住，这一溜儿动作下来那叫一个飞快，末了拍拍手，开心道：“好啦！你们好好洞房呀！我走啦！”

沈无双力气大，这么将程宝珠一推，她当即重心不稳地栽到沈锦城身上，加上沈无双用被子将他俩裹在一块儿，以致于她人都出了屋，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发懵的程宝珠还在沈锦城身上压着。

浓郁的药味顷刻入鼻，伴着一股不同于药味的清淡味，似清泠的山泉，又似仲秋的桂香。

是沈锦城身上的味道。

程宝珠的心跳骤然加快。

她还未能回神间，陡听沈锦城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咳咳咳——”

沈锦城的咳嗽声拉回了程宝珠的神思，她赶忙自沈锦城身上爬起来，一边着急忙慌地将裹着他们的棉被掀开一边紧张道：“对不起三少爷，我压疼你了！我、我这就起来！”

然而她愈是着急，就愈是手忙脚乱，以致从沈锦城身上爬起来时手肘压到了被角，又跌到他身上，压得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程宝珠愧疚着急得都快要哭了，自沈锦城身上爬开后便急忙伸出手去查看他有没有受伤，“三少爷你可还好？”

他的身子骨这般差，又被她狠狠压了这般两下，如何受得了？可千万别被她压出个好歹来才是。

然而程宝珠本是下意识地要为沈锦城查看身子，却在抬起头对上他那双幽寒深邃的眼眸的刹那惊了神顿住了手，仿若做错了事被抓住了现行似的孩子，慌忙将手收回的同时也将头低了下来，慌张道：“我、我去为三少爷倒杯水来。”

说完，她急忙转过身去了。

她只觉自己在他的目光中心跳如擂鼓，剧烈得安静的夜里她仿佛能听到自己怦怦怦的心跳声，让她根本不敢多看他一眼。

只因他的眼眸太美，美得能令人沉沦，却也太冷，冷得令她生畏，让她根本不敢直视。

她定是惹怒了三少爷。

程宝珠愈想愈懊恼，以致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