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宝珠看着赵娇儿显然被自己唬住了的模样，心想自己提前打听了沈家的消息果真的正确。

这赵娇儿本与沈家大少爷有婚约，原定在去年秋的婚事因为沈家出了丧事而耽搁了，而沈大少爷既死，这婚约理该取消，然而赵娇儿的父亲生意亏空，不仅变卖祖宅来还债，便是当初沈家给赵家的聘礼他也一并用去还债了，聘礼还不起给沈家，那就只能赵娇儿嫁过来了。

说来，也同程家叔伯卖她程宝珠无异，不过是一个价钱低一个价钱高罢了。

都是被卖出来的女儿，凭什么她还要忍她这口气了？

就算有大太太撑着腰又如何？欺负三少爷那么好看的人儿，没得商量！

“大嫂若是没别的事，便请回吧，三少爷这情况，是要静养的。”程宝珠拿出帕子轻揩着手，一边唤张婆子道，“张婆，若是大少夫人忘了回大房院儿的路，你给带带路。”

“程、宝、珠！”赵娇儿此时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是是被程宝珠给唬住了，又被她一句连一句给气得怒火中烧，“别不识好歹！”

说着，她扬起巴掌，作势就朝程宝珠脸上狠狠掴来。

不过一个浑身补丁的乡下丫头而已，她必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厉害！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程宝珠已然避之不及眼见就要挨了赵娇儿这一巴掌的一刹，忽然一枚小石子自窗户外扔进来，正正好砸在赵娇儿扬起的巴掌上！

石子虽小，力道却足，砸在赵娇儿的手背上，登时将她的手背砸出了血来。

也疼得她一声尖叫，这巴掌也就没能落得下去。

“谁人扔我！？”赵娇儿抓着自己受伤的手，怒不可遏地尖声怒喝道。

程宝珠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石子给惊了一跳，不由同赵娇儿一道朝窗户方向看去。

只见窗户不知何时被撑开了，此时正有一个二八年纪的姑娘朝窗户里探着脑袋，一边拍着手一边笑嘻嘻道：“无双砸到了！无双砸到凶妇人了！”

不待谁人回过神，便见那姑娘蹦蹦跳跳地朝屋里跑来，速度很快，仿佛就只是眨眼间，她就已经跑到了程宝珠与赵娇儿身旁来，眨巴着眼看看程宝珠又看看赵娇儿，笑嘻嘻地又问道：“你们在干什么？打架吗？还是争风吃醋啊？谁赢了？”

姑娘的大眼睛转了转，最后定在程宝珠身上，边抬手指着她边裂开嘴笑道：“方才我在窗外都看清楚了，是你赢了！因为你比她好看多了！所以你赢了！所以她才要打你！”

“哪儿来的疯丫头！看我不打死你！”赵娇儿这会儿气得银牙都快咬碎了，根本不管这疯言疯语的姑娘是谁，顿时再次抡起巴掌要打人。

“大少夫人不可！”方才一直在旁看着的张婆子这会儿忽然冲上来拦住赵娇儿。

程宝珠则是下意识地要将小姑娘拉到自己身后，她不能让这个才帮了自己的小姑娘受了伤害。

不想她才拉上姑娘的手腕，便听得“啪啪啪”连续几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竟是这厢张婆子才拦住赵娇儿，姑娘便快准狠地直朝她脸上落了几个耳瓜子来！

不仅将赵娇儿打得双颊红肿钗发散乱，更是将她给打得跌到了地上去！好不狼狈！

程宝珠目瞪口呆。

好生厉害的姑娘，不仅脾气够大的，这手劲儿……也够大。

然而这姑娘似乎还嫌打得不够，伸出胳膊来一把揪住赵娇儿的衣襟，作势还要再打。

张婆子这会儿着急忙慌地转身来拦住小姑娘，一边急道：“姑奶奶可不能再打了唷！”

这哪有新妇第一天进门就给打伤了的道理，届时大夫人问起来，她可没法儿交代！

程宝珠听得张婆子一声“姑奶奶”，这才明白过来。

是了，这么个行事不遵常理的姑娘，除了沈家唯一的女儿沈无双之外可不会再有旁人了。

沈无双乃沈家老太爷的老来女，年纪虽才二八，却与沈家大爷和二爷是同辈，照她与赵娇儿的辈分，还得称这姑娘一声“姑母”。

而沈无双幼时生过一场大病，醒过来后便变得有些疯傻，大夫说是烧坏了脑子，以致心智受损，因此哪怕已经长到十六岁，心智却还是同小孩儿一般。

不止如此，听说这位姑奶奶脾气还差得很，力气也远超常人，连沈家里最厉害的大太太都不敢招惹。

不知这位姑奶奶怎会出现在这儿？

“为什么不能打？”沈无双拧着眉，一脸不解，“她能打我，我就不能打她？张嬷嬷你起开，我还没打够呢！”

沈无双手劲足，单就方才这几个巴掌抽到赵娇儿脸上，不仅将她眼鼻嘴都要抽歪了去，更是抽得她整个脑袋嗡嗡作响，一时半会儿间根本清醒不过来。

“姑奶奶，这是今儿个才嫁进咱们沈府来的新娘子，可千万不能再打了！”张婆子道。

“新娘子？”沈无双将眉心拧得更紧，面上神情愈发不解，她看看地上的赵娇儿又看看身旁的程宝珠，稚气地问道，“我没见过你，也没见过她，那她是新娘子，你也是新娘子？”

“嗯。”程宝珠点点头，“我是嫁到二房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沈无双也点点头，还笑着拍了拍手，“我知道我们家今日娶了两个新娘子，你是嫁到二房的话……”

沈无双说着，手一伸便指向了正慢慢清醒过来的赵娇儿，“那她就是我大哥大嫂那边院儿里的新娘子咯？”

“正是正是！这位就是——”张婆子忙答道，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便见着沈无双果断地揪起赵娇儿的衣襟，不过一个眨眼便听得屋外传来赵娇儿一声惨叫，竟是沈无双毫不犹豫地将她拖到屋外扔了出去！

张婆子惊得老脸都白了，回过神后连忙冲出了屋去。

沈无双则是笑呵呵地跑回程宝珠身旁来，亲昵地拉上了她的手，欢欢喜喜道：“我把她扔出去了，可不会再打你了！你是嫁给我们小橙子的是不是？我一眼瞧着你就稀罕你呀！我叫无双，你叫什么名字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