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宗明德年间，皇太后殷氏企图把持朝政，篡权夺位。

以殷叔明为首的殷氏家族，在朝中一面联合左军都督伍骐掌控了都城元安、蓬莱都司以及庐州府、凤阳府、宁国府的兵力，一面又暗中栽赃及杀害了大批誓死反对外戚专权的朝廷重臣。

英宗明德元年，皇后郑氏被诊出喜脉。彼时，英宗已二十有余，后宫妃嫔十数人，却因太后殷氏的毒害而未得一个子嗣。因此，这一次，对这来之不易的第一个孩子，英宗和皇后万般小心，最终却还是在怀胎九月即将生产之时，传来了皇后暴毙而亡，龙子胎死腹中的消息。

大概也是自那时起，殷氏愈发放肆地在朝中清除异己，两年间竟有三成朝臣因故身亡，甚至几位德高望重的老臣和手握重兵的将领，一夜之间便遭了灭族抄家之灾。

英宗明德十年元宵节，右军都督司宇夔在贵州都司被投毒杀害，他到死也不知道，自己远在元安的家人也在同一个夜里，被尽数杀害。

司家世代习武，敬宗朝时，玄理国自西南边陲大举进犯徐国边境，时任四川都司都指挥使的司家家主第一时间率部抗敌。凭借连战连捷的戍边战功，获封卫国公。此后的近百年里，司家因其几代忠良而深得历代皇帝信任，多次得皇帝赏赐，几代袭承右军都督职，为徐国边境的安宁立下了赫赫战功。司家的故事渐渐为世人所传颂，还被说书唱戏的写进了民间的话本戏折里。

到司宇夔这一代，司家的名望已是武将之首，连总角之年的孩童也都能说出几段司家征战沙场的故事。

司宇夔被杀的消息传到元安，一时间人心惶惶，有人担心边境会再起战事，有人说徐国怕是气数将尽了。

而此时，比起这些忧心忡忡的百姓，还有几个人，他们切切实实地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着，不是担心徐国是否气数将尽，而是担心自己是否会在下一个日出之前，在这漫长而无尽的黑夜里命丧异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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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十年元宵，是司家小女儿司秋筠八岁的生日。司家一共有姐弟三个小孩子，司宇夔之女，司家长姐司鹤时年15岁；二哥司界12岁，为司宇夔胞弟司宇翦之子。小妹司秋筠并非生于司家府中，她是司家远亲司安之女，其父母在她出生后不久便因感染时疫而相继去世了，其乳母便按照司安的嘱托将司秋筠送至司宇夔的家府中抚养长大。

司家姐弟从小便是极要好的，司界刚学会走路便跟在姐姐后面，成了司鹤甩不掉的跟屁虫；长大之后，姐弟俩一同在家学读书，也一起捣蛋一起受罚。司秋筠来到司家之后，姐弟俩也不嫌弃这个还什么也都还听不明白的小孩，反倒是多了逗小孩的乐趣。司界夜里常常讲鬼神故事给她听，她也不害怕，不哭不闹，只是大眼睛眨着眨着便睡着了。司秋筠稍微长大了些，司鹤和司界便带着她一起，爬树、摘花、去河里捞鱼，教她识字读书；就连哥哥姐姐习武练剑，司秋筠也并不害怕，就乖乖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捡些地上的石子，自己和自己下棋。

司秋筠八岁生日前夜，司鹤不知缘故地在午夜里忽然惊醒过来。

许是做了什么噩梦吧，也可能是新年的时候，被街边小孩子忽然点起来的爆竹吓了一跳的后遗症吧，反正最近半月司鹤时常会有这样的夜晚。

可今天，她却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再睡不着了。现在的时间约莫刚过了寅时，这数九寒冬的日子，离天亮可还隔着好几个时辰。但既然已经过了子时，那现在便已经进入正月十五这一天了，这静谧无垠的深夜，倒是赏月的绝好时候。

司鹤索性从床上起来，披了件锦织羽氅便打开了房门。这锦织羽氅是母亲冬至时便向绣房订下的，姐弟三人都有，图案花纹也是三人和母亲一起商议选出来的，各花入各眼，所以三人的羽氅也是全部一样。司鹤这件是白色的，没有一点杂色的白，上层的图案是金线绣成的玉兰花，花上还缀着淡粉色的珍珠。

外面，下雪了。

从积雪的程度看，这雪大概是从亥时便开始了，说不上有鹅毛大，但却也絮絮呶呶，铺了满地。

“下雪也好，只是看不见月亮了，好可惜。”司鹤自言自语着，却还是爬上了房顶，能看看雪也好啊，这也是元安城这个冬天里第一场聚成了规模的雪呢。

司鹤呆呆地看着静静飘着的雪，暗自祈祷着这场雪可不能耽误了今天的花灯庙会，她可都答应秋筠要在花灯庙会上买个鱼形灯的要求了！哦还有，去年出的灯谜没能难住司界，今年一定要好好想一个，非得赢他一次，今年的赌注是一整套宗将军的画本，可不能拱手让给司界。

“等雪停了，带界和秋筠去树林里玩吧。要将那把宝瑟也一并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