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被孙老先生训过，姜止便不敢再随便发表言论，每日除了听成奚与孙老先生辩论，便是想着如何和成奚套近乎。

这日是双日，姜止谨记老先生的话，下午用完饭早早就要出发，不想出门就见隔壁邻居的马车正拦在自家马车前。

见姜止出来，成奚在马车里探出头，看着她道：“老先生下午不去私塾，你且跟在我后面，去他家。”

正欲爬上马车的姜止闻言顿了动作，走到小王爷的马车前，看着那扇车帘道：“奚王爷，以后双日下午，我可以和你共用一辆马车去老先生那吗？”

车里的人久久没说话，姜止似明白了，脸上闪过一抹失落，转身便欲朝自家马车走去。

“可以。”

唉？她没听错吧？

姜止连忙又折返回去，不确定道：“奚王爷是答应啦？”

车帘传来一声“嗯”。

姜止连忙挥动自己的小短腿往上爬。

待得进入马车，便见那白玉一样的人规整的坐在马车里，脸上是一贯的严谨。姜止也不太敢往他面前靠，只在偏角坐了下来。

孙泉正躺在自己的摇椅上眯着眼晒着初春的暖阳，闻听门扉声响，唤了自家不怎么灵敏的小童去开门，便见两个小人一前一后进来了。

前面的是成奚，后面的是姜止，二人走到孙泉面前行了礼，成奚熟练的坐在了下首的蒲团上，姜止见了连忙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上。

“今天不讲别的，就讲讲，这个“春”吧！”孙泉从他俩进门看了一眼，便再未睁开过。

“万物春始，说说你俩对春的见解吧！”

成奚当先弯了弯腰道：“奚以为，春，除了是一切生命的开始，也是希望，是一切轮回的初始，是牺牲自我的一种表现。”

“嗯？为什么用轮回来描述？又为何是牺牲自我？”孙泉依旧闭着目，享受阳光的暖意。

成奚继续道：“春是播种的季节，它承载着万物最初的模样，给予它们夏长，秋收，冬藏，待得来年春天，便是又一个新的开始，是为一次轮回。”

“也是因为她的牺牲，才有了后面的生长，在春天播种一粒豆，才会有秋的收获，是为牺牲。”

孙泉“嗯”了一声，拿起手中书，也未睁眼，指向了姜止坐的地方。

“你说说，你对春的理解。”

姜止想了想，便道：“学生以为，春，是一种对生命不屈的抗争，是不服输，不认命的表现！”

“嗯？”

姜止见老师发出疑问，连忙道：“古人曾作，“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又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生命或有终点，但未达终点那一刻，便是拼尽全力，也要努力向上生长！”

这是姜止的心里话，她恐惧未来的命运，为此不得不逼迫自己从当下，就要步步为营，为以后的生路，谋出一条康庄大道。

孙泉终于睁开了眼，看向了下首右侧的女童。

他目中有着对她的赞赏，也有着惋惜之意。

这样的性格，若是个男儿身，说不得未来朝堂能有她一席之地，可惜是个女儿身，心比天高，最是伤及己身的命。

二人离开孙泉的住处，便又共乘一辆马车回去。

姜止看着规整坐着的小王爷，有心想和他搭话，但又找不到话头。

“你......”二人异口同声，看向彼此，又“噗嗤”一声笑了。

“你先说。”奚小王爷开口，看向圆滚滚的姜止。

姜止也不忸怩推迟，开口道：“奚王爷，我之前说的那番感悟可有问题？为何先生不给我点评？”

成奚笑道：“先生曾说，育人不是把自己的观点强加给别人，而是引导他们领悟属于自己的观点，便是你的观点不在这世俗之内，他也不会多说什么！你领悟的就是你自己的。”

“那若是那人观点很危险呢？”姜止继续追问。

“自然是要纠正的，育人是教人积极向上，可不是教人作恶的，这是教育最基础的准则。”

二人这般说了一路，待得马车停下，还有点意犹未尽之意，姜止看看奚小王爷，奚小王爷也同样看向她，二人默契笑了笑，姜止便当先跳下了马车。

“奚王爷，我以后可以找你玩吗？”

成奚放在腿边的小手早已将那一角衣料拧成了麻花，看着眼前瞳孔里倒映着自己身影的女孩，十分沉稳的点了点头：“自是可以的。”

姜止闻言，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转身朝自家院子里跑了。

成奚忍不住晃了晃身体，他这一路，整个身体都是紧绷的，不不，是只要和她在一起，他的身体就一直绷紧，从未放松过。

“奚王爷，回吧！”一旁的管家提醒，成奚这才从恍惚中回神，点点头，走向了自己的府邸。

这厢的姜止回到家，春来早已在门口等候了，见她和小王爷道别，便迎了上来。

“小小姐，老爷说你回来去他书房一趟。”

姜止点点头，先是去看了母亲，与母亲叙了会话，便朝姜怀远的书房走去。

姜怀远正在书桌旁看一堆的账册，见门响，是自家小女儿，连忙起身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我儿今日去孙老先生那，可是学了新东西？”

姜止如实道：“先生让我们自行感悟“春”。”

“那我儿如何感悟的？”

姜止便说了一遍，姜父听完，摸摸她的脑袋，很是疼惜道：“我儿便是不入官，爹也能护儿一生周全。”

姜止连忙搂着姜父脖子道：“爹可是看不起阿止！阿止说到便一定能做到！”

姜父眼看着姜止撅了小嘴生了气，连忙安慰道：“好好好，我儿是最棒的！爹举双手支持我儿的未来事业！”

姜止这才笑了：“父亲找我可是有事？”

姜父想起来自己找小女儿的原因，连忙将她放在一侧椅子上，递给她一个账本道：“这是家里一本陈年旧账，你且拿去看着，不懂的问账房先生。”

姜止接过账本，便回了自己屋。

她还不怎么会拨算盘，姜父便让自家账房先生教了她一遍，小姑娘记性好，理解能力也强，学了个半天，基础的已经学的差不多。

这日姜止正研究着手中账本，姜母将她拉了出来：“你再这样学下去，脑袋要炸了，这两日跟孙老先生请个假，和娘去寺庙住两天。”

姜止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必要的地方，想拒绝，姜母一记眼刀已经丢了过来：“你要是拒绝娘，娘就离家出走！”

姜止......

不得已去跟孙老先生请假，孙老先生抬抬眼，“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中午回去的时候，姜止还是坐的奚小王爷的马车，见奚小王爷没有往日活泼，沉闷了不少，开口道：“奚王爷可是有什么心事？”

成奚摇摇头，说了句“无事”，看向眼前的肉包小人，踌躇着道：“你明天要和你娘去寺庙？”

姜止点点头，叹了一声道：“哥哥去参军，家里就我一个孩子，母亲她定然思念担忧哥哥，我是要陪着她出去转转的。”

成奚点点头，又道：“是城外的半禅寺吗？”

姜止摇头：“比城外的要远，在东佛镇的山上，估计两天也回不来，母亲说那里的寺庙灵验，要去给我和哥哥求个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