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走了，如愿以偿的去参军，走的那天，姜母频频落泪，倒是姜父和姜止，一脸冷静的看着背着包像个乞丐一样的姜瑜。

“好走，不送。”这是姜父的。

“哥哥，保重。”这是姜止的，说完，她走上前，抱着哥哥，姜瑜蹲下身，姜止勾着他的脖子，两眼笑的弯弯：“记得常来信，娘会想你。”

姜瑜摸摸鼻子：“哦，那爹和你就不想我了吗？”

姜止摇头：“自是想，只是哥哥在外奋斗，我与爹爹，便在内奋斗，哥哥走将途，阿止便替哥哥入官途。”

姜瑜目光晃动，他静静看着自己妹妹，宠溺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傻子！女儿家家的如何入官途，你好好长大，且等哥哥，为你挣来十里红妆，送你风风光光的出嫁。”

姜止笑了，心中是阳光下流淌的溪水，轻柔而静谧：“哥哥莫要瞧不起阿止，等你回来，阿止定然让你刮目相看！”

“好好好！”姜瑜被她逗乐了，姜母也靠了过来，摸摸姜瑜这里摸摸姜瑜那里。

“银子带的够吗？命人给你做的小食也带着了吧！”姜瑜才没有带那些东西，参军有吃有喝有睡的，带那玩意纯属累赘，但他还是安慰姜母道：“带了带了，放心吧！我会常常与你们写信的！”

“只是.....”姜瑜看向一脸冷然的姜父：“别写了不给我回就好！”

话落姜母就被逗笑了，随后扒拉过站在一旁的姜父：“儿子的信当然回！若是不回，我就打断他的蹄子！”

姜父闻言咳嗽了几声，当着孩子面，能不能给他点作为父亲的面子啊！他姜怀远好歹也是个严父啊！

姜瑜走了，在一家人的目光中消失在了长街尽头。

直到再看不见他的身影，一家人才回过神，进了家门。

姜父背着手，忍不住叹了一声，姜止看着他的背影，喊道：“爹！”

姜父转身，不明所以的看向自家小女儿：“怎么了乖儿？”

“哥哥入武，阿止便入官，爹爹以后可否在公职允许范围内，带上阿止？”

姜父怔然，他原先以为小女儿说的上学只是闹着玩，等她厌烦了便会回来，可眼下小女儿这心思，怕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你当真想入官？”

姜止点头：“古有李如君拜相为侯，今也不差我一个姜止。”

姜父闻言，足足愣了几秒，而后哈哈大笑，他一把抱起地上的小人，再次哈哈大笑：“好好好，不愧是我姜怀远的孩子。”姜父说着，目中有了湿意，他的两个孩子，真的很棒！

自姜瑜走后，姜止恢复了去私塾上学的日子，每日早上坐上马车，便看到隔壁院子的马车也一同动了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姜止发现，原来自己的邻居，奚小王爷，也和自己在一个课堂上。

且她还发现，孙泉老先生很喜欢成奚，每每上课总要提他起来论论国策。

嗯，别的孩子都是三字经千字文，到他那里，便是论国策。

别的小朋友根本不当回事，甚至一度觉得成奚很惨，每天都要被老先生拎出来问那些艰涩难懂的问题，给他们，他们早疯了。

姜止却满脸兴奋，她从一开始坐在最后，到主动和人换位置，为的就是能听清老先生和奚小王爷的对话，到最后，直到在成奚旁边落座，她才回过神，而老先生，早已把她举动看在眼里。

但他并未主动搭理过她，终是个女儿身，纵然有才，也只能可惜了。

“......齐楚魏纵然三国结成同盟，又请来庞玉和韩麟君辅助，奈何他们内部早已腐朽不堪，虽看着强大，但腐蚀的墙体早已被蛀虫蛀空，轻轻一推，便付之一炬。”

成奚弯腰受教：“先生教诲的是，强国需固内，只有内部稳定，国才能朝外发展。”

孙泉欣然点头，孺子可教，他瞥了眼一旁听的兴奋的姜止，没什么表示，上午的课已经结束，他起身欲走，不想女童稚嫩中带着好奇的声音响起。

“先生，一个国家内乱腐朽有何方法可以避免呢？”

孙泉看了她一眼，一旁的成奚也朝她看去。

“人心若贪，便无可避免。”孙泉说完，便欲走，小小的女童再次道：“先生，人心自是不可能避免贪的，古来圣贤几多，可这天下间的人又有多少？若是不可避免，可有什么法子补救？”

姜止觉得，成绝日后之所以能成功，朝廷内乱是最大的原因，若是这一世，她助皇帝稳固朝政，是不是，成绝的阴谋就会失败？

“那便得有明臣谏官辅助帝君。”

小小的女童闻言皱着眉，这不是她想要的答案，她需要确切的治理内政混乱的法子。

孙泉看着眼前陷入苦恼的女童，不明她烦恼什么，自己这番说辞虽然敷衍，却也没问题，心中动了心思，便问道：“那你可有法子？”

姜止托着小脑袋，颇为愁苦道：“先生刚刚也说了，齐楚魏三国是内政混乱导致的灭亡，但先生同样也说了，晋国也有内乱，但它最后赢了，让三国为它俯首称臣，那为什么晋国能赢？除了内乱，便是他们兵强马壮！拥有精兵百万，这，才是他们真正的国之底蕴，所以，解决内乱，和打仗一个道理，只要谁的拳头硬就能解决吧！”

孙泉嗤笑出声，小孩子就爱瞎想，看着女童道：“若是内乱能靠拳头解决，还需要明君清官干什么！这天下，若是比谁拳头大，这皇位，莫不是一天一换！小儿痴想！”

孙泉这番话算是严重了，可他想到对方是个小女童，自己一个半截入土的老人，也没法计较，虽袖子一甩，气匆匆走了。

姜止看着甩袖而走的老人，张了张嘴，不是他问她的吗？为何她说了先生还生气？

若不是拳头大，成绝日后又是靠什么把皇帝拉下龙椅自己坐了上去？

只要自身强大，便不会有人敢动他分毫，难道不是这个道理吗？

女童睁着那双迷茫的双眼看着门口，身旁的小伙伴皆在起哄，说她气走了先生。

“下课了，你们都回去吧！先生家可是不管饭的！”成奚眼见着一群小孩起哄姜止，连忙替她解围，那群小孩听到“饭”这个字，双目唰的亮起来，拿起书本就跑了出去。

倒是成宣，看了一眼姜止，一脸幸灾乐祸的傲慢，哼了一声，也走了出去。

“姜止，下课了。”

成奚见小女童还在怔然中，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姜止回过神，见成奚正看着自己，“噢”了一声，拿起书，便朝门外走。

“其实，内乱和打仗不一样，打仗是靠拳头硬，内乱却是各种琐杂之事引起，里面关系错综复杂，并没有表面那么简单。”

成奚看着她，忍不住想解释给她听。

姜止走到门边，闻言停了下来，转身看向他，便听成奚继续道：“楚国内乱是女子霍乱后宫，靠着皇帝宠爱将手伸向朝堂，若要解决楚国内乱，首要便是从这女子身上着手，而这女子借着皇帝宠爱，因此得了那些奸臣小人的喜爱，他们无需兢兢业业为国为民，只需讨好那妃子，让那妃子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便能升官发财。而除了惩治那女子，便是这女子带出来的一些奸臣小人，只有把这些人也一并除了，朝堂才能再次恢复清明。”

姜止恍然，成奚继续道：“内乱不像打仗，它里面的水不透光，都在暗中进行，打仗则是明面上的，胜就是胜，败就是败。”

门口传来老人的咳嗽，孙泉去而复返，大约是老了，脾性有点反复，上一秒还斥责女童，下一秒又觉得为人师表不该如此伤一个女童的心，不曾想回来便看到自己看重的弟子在认真解答女童的问题，且还说的有模有样。

“先生。”两人皆未想到孙老先生还能再回来，此刻皆恭敬弯腰。

“嗯。”老人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声，看向低着头的女童道：“以后双日下午你和成奚一同来我这。”

老年人觉得这女童能想到这已是不凡，虽然她的想法很危险，但其实，有时候内政混乱，靠强硬的拳头却是为最好的方法。

而他的职责，便是好好教育他们，让成奚变得更有血性，让女童变得思想不那么危险。

哎，没想到一把年纪到老了，还是操劳的命啊！孙老先生自嘲一番，自嘲完又忍不住乐了，他还就喜欢这种操劳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