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郭氏小主选了泠姬，倒不如说，是泠姬挑中了她。

采女进宫的前夕，泠姬彻夜未眠，她暗度陈仓，决定了自己谋划的下一步。

她恨绝了当今圣上，所以让她以色接近皇上再报仇，她怕自己还没爬上龙床就倒了胃口，再者，她的身份太过低贱，柳妙笙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铲除自己，也就更没有机会接近寗承桀。

再世为人，彷如注定。

就在泠姬暗中观察这些小主的同时，是郭芸离自己选中了她。

有郭氏一族背后的势力，柳妙笙还不敢明目张胆。

打蛇打七寸，泠姬太清楚柳妙笙的死穴了。

她的这双手，好像就要伸到娘娘的脖子上，她掐着女人的玉颈，手指慢慢收力，女人一时间不能呼吸，只见她面色很不正常地泛红，张着嘴也无法说话，鼻翼扩充到最大，额头青筋暴露，瞳孔血丝蔓延，逐渐模糊，只觉眼前一片火光……

“啊，来人，来人啊。”漪澜殿寝宫顿时乱作一团。

“娘娘，奴婢就在榻前守着您。”缃月用丝巾擦拭柳妙笙冒出来的冷汗。

柳贵妃用力地抓住缃月，颤声呵斥，“去，去把国师请过来，你没用，你们守着我，有什么用？”

“娘娘，国师在皇上身边，奴婢只怕国师抽不开身，只怕……”

“怕什么，国师抽不开身是因为皇上，你难道不会连同皇上一起请来？”柳贵妃气恼地推开宫女，“你就告诉皇上，本宫凤体欠佳，需要皇上过来看看。”

缃月为难地欠身，不一会儿退出了寝宫。

魏仕奇在寝宫外候命，见到了缃月的一个眼神，于是他也转进殿内。

“魏仕奇，你信不信鬼魅一事？”从噩梦中惊醒的柳妙笙，又很快平复了自己的惊慌恐惧，她是后宫之主，她不能有半点儿失态传了出去。

魏仕奇毕恭毕敬，小声回应她：“回娘娘的话，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所以鬼魅神灵一事，奴才不敢妄下断言。”

“本宫就在刚刚，见到了上官皇后的鬼影子，她啊，掐着本宫的脖子，想杀了我。”柳妙笙咬牙切齿，“她有什么能耐，当初她是皇后，本宫也不曾怕她，如今做了孤魂野鬼，本宫照样不怕，她胆敢留在皇宫里，我就让国师施法收了她，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魏仕奇跪在地上，诚惶诚恐地说：“贵妃娘娘英明，所谓斩草要除根，就是这魂魄妖梦，也要一并连根拔起，绝不手软。”

——

郭芸离端坐铜镜前，由着泠姬为她梳头，在镜子里见到郭小妹的这张脸，泠姬忍不住赞叹她的貌美。郭小妹和郭芸蝶是一胎生的姐妹，因此长相有些相似，不过可能因为从小性格的迥异，导致她们长大后，相貌越发有了区别。

就泠姬的眼光而言，她觉得郭小妹更是端庄大气，又宅心仁厚，的确是皇后的最佳人选，恐怕保太妃也想在这两人中挑选一位抗衡柳贵妃，倘若是这样，只怕郭小妹不是柳妙笙的对手。

“师父常说，貌美只会给女子带来祸害，并不是好事。”郭芸离若有所思地说。

泠姬也拉回了思绪，狐疑地问：“芸离小主还有师父？”

见泠姬一副怀疑的模样，郭芸离立刻站起身，转身后退了三五步，然后她像是摆脱了束缚，朝着泠姬挥动拳脚。

几个招式下来，看得泠姬目瞪口呆，郭芸离收了内力站稳，走上前含笑地说：“家父和爷爷都是将军，就连两个哥哥也在朝中胜任武将，我和姐姐自小耳濡目染，多少也会点拳脚，与他们根本不能相比，但是这皇宫深院戒备森严，恐怕我这点花拳绣腿也无用武之地了。”

泠姬定了定神，莞尔一笑：“皇宫中的确不是靠拳脚功夫取胜，不过小主适才的英姿真是令奴婢大开眼界，相信皇上也会喜欢。”

提及甯宸桀，郭芸离突然来了兴致，好奇地问：“我听爹爹说，皇上是当今世上最好看的男人，还说比世子哥哥要好看，我才不信，不过不知道泠儿在宫中可否见过一面？”

泠姬冷漠地说：“奴婢在毓秀宫，是不可能有机会目睹龙颜，只是这皮囊好看是没有用的，关键是皮囊下面的人心，失了人心的皇帝根本就不可能坐得长久。”

郭芸离微微启唇，讶然地说：“泠儿这番话可是犯了大忌。”

泠姬心一沉，跪下来说：“奴婢该死。”

“在我这儿到没有什么可怕，就担心隔墙有耳，被人家听到了惹祸上身。”郭芸离扶起泠姬，关心地说：“进宫前一晚，母亲对我们两姐妹千叮咛万嘱咐，说这皇宫可不是一般的地方，伴君如伴虎，即便我们家再怎么受宠也不能放肆，否则就如同上官家的下场。”

泠姬全身冰凉，她不敢回想前尘，可是在世人口中的上官家似乎就是自讨苦吃，似乎他们就该死，所以甯承桀抄了上官家就是“顺应民心”“迫不得已”，思及此，泠姬的恨又不知不觉加深。

——

在蓬莱阁的花园里，瑾睿看到戴面具的国师也朝着皇上的禁区靠近，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物，瑾睿又好奇又戒备，他曾经私底下调查过，然而一无所获，只道是灵山确有隐士，而不为外人所知。

“国师。”瑾睿站定在廊亭之中，对着国师恭敬地打了声招呼。

国师微微附身，也很客气地回礼，正要说话的瑾睿被赶来的小公公打断。

“皇上有请二位前往朱雀堂。”

“多谢公公带路。”瑾睿让出一条路，国师也很不客气地走在前面。

朱雀堂是蓬莱阁的别苑，甯承桀喜好天下字画，有进贡而来的名画也都放在朱雀堂，供他平日观摩欣赏。皇帝所在的玉螭宫占地广宽，气壮雄伟，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在玉螭宫的后院庭阁，其中最能修身养心的地儿，当属蓬莱阁。楼阁层出，瑶阶翠栏，尤为华丽。先皇过世后，甯承桀大兴土木，又在湖中央加修一座怡蓉水榭，深处湖心，四面不着岸，谈起事情来格外安静和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