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乱迷局(朱子顺索琪小说)免费阅读

朱子顺分明看见,丰田车上面的苫布被掀开了一角,车上影影绰绰站着个人,正在打开他们备用装满柴油的大桶。他刚要上前大喝一声,车上那人向车下站着的人开了口:“老板,你把油管递上来。”

说话的不是别人是薛哥,朱子顺赶忙把头缩了回去。

被叫做“老板”的男人把油管递了上去,薛哥将管子插在油桶里,跳下车。随后用嘴熟练地吸吮着管口,然后迅速将油管塞到了地下承接的小油桶中。

薛哥“咳咳”干呕了两声,弯腰将口中含存的柴油吐了出来。没用多长时间,地下三个小油桶便被灌满了。薛哥跳上车拧紧了大油桶盖,两个人又一道,将车上的苫布重新捆好。

老板给薛哥递上一支烟,点上,又从兜里掏出来什么,说道:“老规矩,抛去今晚食宿,余剩的这些,你拿着。待会儿你要放松兰兰跟你熟,她那头的小费你看着给。”

薛哥接过来,靠近亮光处清点了一遍,很大度的说了句:“大差不差就这样吧。我看大哥又招了不少小姑娘,有不错的大哥给我换一个。”

“这没问题,待会儿我带你去你自己挑。胖的,瘦的都有。”

朱子顺听到这儿,不想让薛哥和自己尴尬,转身按原路回到了“单间”里,躺了下来。

房间内朱子顺一直留着灯。到了一个陌生地方,加上床铺上散发的异味,虽说又困又乏,可一直睡不踏实。他最后一次睁眼看表针,已是下半夜快两点了,薛哥还没回来。

朱子顺刚觉得沉睡过去,天已经透亮了。薛哥拍了两下他:“起来了,该出发了。”

不得不佩服薛哥精力旺盛,脸上竟看不出一丝倦意。朱子顺打着哈欠问道:“你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看表,在前面和老板,老板娘聊了会儿天,没多长时间,回来你就睡着了。”

两个人在院里用压水泵打了盆水,胡乱地擦把脸,收拾停当便来到了前面的堂屋。正趴在柜台打盹的老板娘,听见动静赶忙起身。见是他俩便从柜台里拿出个纸包,递给薛哥。

“四个馒头,四个咸鸭蛋,俩人路上吃。空着肚子多难受。”老板娘又满脸堆笑,转头问朱子顺“朱经理昨晚可休息好了?”

“挺好,挺好。”朱子顺敷衍着。

车打着了火,老板娘还不忘叮嘱:“薛哥等你回来啊。”

“放心吧大嫂,今后这送货的事儿少不了。”薛哥摇开车窗,向老板娘挥了挥手。

车一开动,薛哥便问朱子顺:“怎么样?薛哥这个据点还不错吧。”他手指着仪表盘上放着的馒头,咸鸭蛋,又晃了晃铁架上灌满开水的暖瓶。

“出门在外,图的就是舒心。我去过好多家,属这两口子最讲究。”

“帐你付了?”朱子顺特意明知故问。

“昨晚就结完了。”薛哥脑袋和上身微微转动,舒展了一下,手指向车厢里的货“陈老板这个大客户定下来,你在那边把市场打开,咱哥俩今后合作的机会多了去了。一顿饭钱算什么?”

按出行前朱子顺盘算的行程,他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薛哥心里也有数,上了国道,趁着早上来往车辆不多,一直提升着车速。

当东面太阳窜起来时,两个人放下遮阳板,躲避着刺眼的光线。前方竖起的大铁板广告牌上,喷画着一男一女英俊的交警举手行礼,一行大字十分醒目:欢迎进入H省。

“薛哥,咱们马上能过黄河了!”朱子顺兴奋起来。

“没错,你要饿了就把馒头,鸭蛋吃了。今天我要一气连跨两个省,中间不停车了。”

“没问题,昨晚吃得太多了,现在一点儿都不饿。”

过了九点钟,国道上的车辆明显渐多,薛哥操控的“小白龙”速度也不得不减慢了不少。当“丰田”爬过一个上坡路段,前方的车不知什么原因,开始走走停停,像是遇到了什么状况。

“不是发生了交通事故,就是前面有设岗检查。”薛哥边慢慢地跟着前面的车尾,边有些无奈地摇着头。

朱子顺有些着急,摇开车窗,探出半个身子想看个究竟,但一长溜的大车挡在前面,除了大车排气管喷出的阵阵黑烟,什么也看不到。

至少熬了半个钟头,他们的车终于临近了“事故”现场。只见马路中间摆放着一副棺材,几个披麻戴孝的男女跪在棺材前哭哭啼啼,这场景让朱子顺汗毛乍起。

城市里长大的孩子,除了在电影银幕里见过这阵势,眼前实实在在的棺材,加上一群“哭爹喊娘”身着丧服的男女老幼,刚刚还喊热的朱子顺,一下子被惊吓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车渐渐地离马路上停放的棺材越来越近,突然,披麻戴孝的男女冲向他们。朱子顺的这一侧车窗还半开着,一男一女操着当地难懂的口音,边拍打车门,边哭喊着。薛哥驾驶室一侧聚集的人更多。

“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薛哥。”朱子顺有些慌神,也无法听清那些人口中念叨着什么。

“赶紧把车窗摇上,快!”薛哥边说,边推了档位狠踩一脚油门,丰田车画了个半圆,绕过挡在路中的棺材,呼啸着窜了过去。

朱子顺回头看了一眼那些扒车门的人,心有不甘继续朝车的方向追了两步,嘴上骂骂咧咧,见他们的“丰田”渐渐远去,又掉过头扑向后面的车辆去了。

“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心神未定的朱子顺问薛哥。

“都是假的。这帮人专干这个,冒充车祸家属,不懂的菜鸟跟他们搭上话,不把你兜里钱掏干净了,你别想走。”

朱子顺暗自庆幸,这趟长途是经验丰富的薛哥开车,刚才那一幕换了年轻司机,真不敢想会是什么结局。

薛哥把车开出了一段距离,靠路边停了下来,苦笑着说:“计划没有变化快,又耽误了。咱俩干脆把馒头吃了再走吧。”

两个人就着凉白开,吃上了今天眼看到了中午的“早餐”。朱子顺问薛哥:“你跑长途这种事儿遇见的多吗?”

“多嘛!”薛哥咬了口馒头,喝口水往下送送,说:“刚才真不叫什么事儿,我要是讲起这些年跑长途的蹊跷事,比‘聊斋’还长,还恐怖。”

“说说,我也涨涨经验。”

薛哥抹抹嘴,点上支烟提起了他年轻时,往返新疆拉棉花途中遇到的一段往事。

薛哥说:那会儿路上的汽车比现在少多了,司机也稀缺,都是一人一车。

有一年去新疆,当我车开到快要过黄河省界时,路上一颗碗口粗的树干横在中间。路边一个白胡子老头,带着两个五六岁还穿着开裆裤的孩子,蹲坐在路边。

我下车想挪开那颗树干,老头走过来连连摆手,好心的告诉我,前面路基塌了,已经封路,车得掉头折回去。

“你知道,如果倒回去,再绕行那得一下子出去三四百公里。”

那个老头看出了我的焦虑,指了指身后的一个岔路,告诉我,从他们村里可以绕过去,只是路窄不大好走。

我千恩万谢老人家,启动了车,拐进了老头指向的村中小路。车行进没多远,十几个手拿镰刀,锄头的年轻人就堵在了车前。示意停车。

“出什么事了?”朱子顺听得入神,也替当时的薛哥着急。

“那些人拿着农具敲打着车,急赤白脸的跟我嚷嚷着。当时我也发蒙,不知道因为什么。”

薛哥接着讲道,有个领头的大汉告诉他,他的大车进村压了麦地,造成了他们村民的损失。想离开必须赔偿。

“知道什么叫绝境吗?我算尝过了。车又掉不了头,前面一群人舞刀弄棒的拦着,你能想象到我当时的处境吗?”

薛哥说,开始他还跟这些人讲道理,说自己的车连麦地田埂的边都没蹭着,这些人也不争辩,就是堵在车前一动不动。

“后来我说要报警,那领头的大汉拽过来一个半大小子说,带他去,俺们村到县城还有四十里地,别忘了带上干粮路上吃。你说气人不气人。”

“那你最后怎么脱身的?”

“可别提了,除了没给我裤衩扒下来,兜里的钱,你嫂子给我买的手表全被拿下,这才放我出了村。”

“更气人的是等我车开上了正道,一看,哪有路基塌陷,封路一说。全是这些村民玩儿的套路。”

“卧槽,跑长途可真不容易。”

“谁容易?都不容易。你看咱们池总这两年上火,痔疮就没好过。昨天发货才有了点儿笑脸。”薛哥发动了车,说“说起来,这池总真不适合做业务领导,市场也是江湖,江湖险恶他一个秀才根本就不懂。没长那脑子。”

朱子顺没回应,一方面池副总是他的顶头上司,再者他自己是招聘进“华丽”的员工,和薛哥的背景不一样。

但薛哥这背后议论领导,不大中听的大实话,不是没一点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