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厢上与司徒讯搭话说不定是个惊天大错误。方槐怀疑自己和他说话得罪了整队人，晚上的行动竟被队员们以‘你和司徒讯很投机’为理由，强行和他组队。

这不应该。就和他讲个话怎么了？至于为了这破事把他和我分到一起吗？你们是故意的吧？

一码归一码，心有不满不能改变大伙儿做好的决定。方槐忍气吞声，接受安排，和司徒讯一同埋伏在藏品馆内，挑了个死角看守放置于藏品馆正中央玻璃展柜中的铜羊摆饰。

“既然知道有人要偷，为什么还要放在正中央？这不是给我们增加难度？”司徒讯蹲在方槐对面的藏品柜旁，百思不得其解，“我真的不明白，这种铜羊摆饰在我们城市哪儿都有卖，藏主为什么那么坚信它里面有神明？”

“你管人家为什么这么认定。”方槐懒得多说废话，眼睛一刻不离玻璃展柜，“歹徒逃不走的，我们包围了整个藏品馆，插翅难飞。”

“哦，我懂了。你是在考我有没有看资料吧？不愧是方sir。”司徒讯丝毫没听出方槐话语间的不耐烦，自顾自道，“说是什么九十年代开始这个摆饰落在了某个村落，只要村民们在它面前祈祷就会风和雨顺，换来一年好丰收。藏主是那个村出来的，作为商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给带到这儿来拍卖了。不过嘛……要真有什么神明在里头，他应该早逃掉了，而不是像这样被人拿来拍卖吧？”

方槐几乎忍不住翻白眼，默念任务当前一切随风，不要理这个发神经的司徒讯，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玻璃展柜上。

司徒讯的碎碎念没完没了，在执行任务的众人耳中等同于唐僧念经，惹人生厌。无奈司徒讯现在也属于他们一员，加上要给上头面子，他们不好叫他闭嘴，只好臭着张脸忍下来。

蹲守到深夜十二点半，蓝牙耳机那头突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接二连三响起守在馆外的几位同事的惨叫。方槐一惊，左手拔出配枪，右手按紧蓝牙耳机：“怎么了？出什么情况了？”

“大方，有东西来了……哇！”

“喂？喂？！”

同事说到一半的话被往后的几声惨叫捏断了。方槐意识到事情不妙，歹徒来势凶猛，刑侦队队员们训练有素竟也拦不住，说不定是什么‘东西’。他握紧手里的配枪，探出头盯紧藏品馆唯一的出入口。

“看来这玩意儿有点猛。”司徒讯翻翻衣袋，掏出一张黄色符咒贴到自己的佩枪上，“方sir，你可以把那个护身符拆了贴上去的。我队员的血写的符咒，贴在任何武器上都能斩妖除魔。”

方槐瞥了一眼司徒讯配枪上摇摇欲坠的符咒，语气依旧冷淡：“我不需要。”

藏品馆唯一的入口处，从里头反锁的厚实木门外有东西打砸的声音。打砸的力度之大，木门发出的阵阵吃痛呻吟响彻整个藏品馆。击打声不过持续数十秒，整座木门四分五裂，经外面的人一推，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面上。

进门的人踩过碎裂的木门，大步流星地走进藏品馆，直奔正中央的玻璃展柜而去。方槐和司徒讯所在位置恰巧与十几名歹徒正对，他不多犹豫，贴紧藏品柜举枪射向打头的歹徒。

一般人中枪后动作必然会有几秒迟疑，歹徒却好像感觉不到疼痛一样，动作机械僵硬，继续前往玻璃柜台。

“那只是有人躯壳的东西，普通武器打不死的。”司徒讯说话时开枪打中歹徒的小腿，歹徒立刻反应强烈地跌倒在地，“你相信我，我能听到那里面的东西讲话。”

看来司徒讯确实与众不同。知道歹徒们都是非人生物后，方槐干脆直接站起来主动暴露，同时一一对准歹徒的头顶，一口气扣动扳机打死了四五个歹徒。

“方sir，玻璃展柜！”

方槐闻言赶紧回眸去看玻璃展柜，只见玻璃展柜前围了几个眼放红光，神情麻木的歹徒，正用锤子等重物敲打玻璃。他分神去击杀迎面来的，完全没留意到他们中间有谁偷偷触碰到了玻璃展柜。

“你在干什么？你没有枪？守好玻璃展柜！”

先头只有仅仅十几人，现在不知为何越来越多人涌进来，仔细一看还有刑侦队的同事，他们无一例外都是一副撞邪的模样。方槐总不能对自己的同伴出手，只能抽出绑在腰带上的警棍打晕这些认识的人。

“司徒sir，麻烦你看好展柜，OK？”他边控制力气大得惊人的中邪者，边吩咐司徒讯，“绝对不能让他们把铜羊摆饰偷走了。”

“方sir，我觉得这有点难。你不要逼我动手，看我不……啊——”

司徒讯的话语终结于一声重物撞击展柜导致其倒塌的巨响。方槐转头去看，发现司徒讯被扔到了附近一个展柜上，现在正和坍塌的展柜亲密接触着。而玻璃展柜在几人的奋力敲击下，防弹玻璃也出现了大量裂缝，如果再不加以干预，铜羊摆饰被抢走只是时间问题。

面前还有几个中邪的同事，方槐趁他们挤在一起扑过来，抬腿踢了为首的一脚，多米诺骨牌似的把他们全弄倒了。他借着这短短几秒，冲到玻璃展柜前，举枪瞄准唯一有空隙的位置。

他握紧配枪，发自内心地相信被子弹击碎的玻璃会成为驱魔的武器，然后扣下扳机。

子弹射中脆弱的角落，一下子击碎了整块玻璃。一块玻璃的碎裂如同连锁反应，玻璃展柜四面所有玻璃一块接一块地化为碎片，打在围在四周的歹徒身上。

碰到玻璃碎片的歹徒像是疼得要紧，一个个倒在地上来回翻滚，叫声撕心裂肺。与此同时，整个藏品馆的灯全数熄灭，馆内陷入一片昏暗。昏暗之中，附近有什么东西跌落在地的闷响，咚咚咚的有十几下之多。

闷响终止那一刻，藏品馆的灯光恢复正常，身侧躺了十几二十个中邪者。展柜里的铜羊摆饰已没了原形，化作一滩黄铜色的液体。方槐暗叫不妙，正要上前去查看摆饰的情况，却被一抹纯净的白挡住了去路。

眼前着一身纯白色汉服的年轻男子仙气飘飘，乌黑且富有光泽的长发随风飘逸。他明亮有神的黑眸环视狼籍不堪的藏品馆一周，最后落在方槐脸上。

“别挡路，有什么回头在局里慢慢说。”

方槐没心思陪这大半夜玩cosplay的男子纠缠，但又疑惑方才没见过此人，大抵是在黑暗中趁乱偷跑进来的。他绕开男子想去看融化的摆饰，那男子竟伸手拉住他的胳膊，表情尽是不可思议和欣喜。

“你能看到本尊？一介凡人能看到本尊真身，着实奇妙。”

“……司徒sir，这人怎么混进来的，你刚才有看到吗？”方槐甩开他的手，坚持要去看摆饰，“你对付他，我不擅长对付神经病和中二病。”

“本尊无病无痛，这位小兄弟想必是误会了。”男子不依不挠，偏偏要跟着他，就是不肯给他好好查看摆饰的机会，“不知如何称呼？”

掉线已久的司徒讯总算是回过神，向方槐使了个眼色，表示由他去看摆饰。他跑到摆饰前仔细看了一遍，又碰了碰那滩液体，摇摇头道。

“又凝固了，现在只是一块形状难看的黄铜了。”

铜羊摆饰无故融化，中邪者昏迷，又凭空多出一个穿汉服的怪人……情况特殊，方槐很难不把一切和眼前这个身份神秘的年轻男子联系到一起。

“和你有关吗？自称‘本尊’的这位……靓仔？”

司徒讯检查完摆饰，好奇地走过来方槐这边，垂下的右手仍握紧贴了符咒的配枪，显然也是对这男子有所怀疑的。

男子同样留意到两人紧握的配枪，手指一动，两把配枪随即不受控制地脱离，自己飞回枪套。方槐没少见有过修为的妖魔鬼怪，倒也不害怕。司徒讯好像也见惯了大场面，反应不大，只是在收回手时摸了一把后袋，抽出一张花纹截然不同的符咒捏在手里。

“看来二位都是有缘人，能看见本尊，说明天赋异禀。”男子欣赏地来回看看方槐和司徒讯，“方才救我一命的，是这位个子比较高的小兄弟？”

方槐沉默不语，反倒是司徒讯点了头：“他打碎的玻璃。”

“甚好，甚好。”男子喜逐颜开，双手握上方槐的手，“本尊等待已久了，命中注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