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瑟。

许开朗踏着满地金黄的落叶，奔跑在校园的林荫道上。

刚进行完晨练，他皮肤大红，满头大汗，湿成一簇一簇随风跃动。

每周三班里的英语自习由他负责，这刻赶过去时间刚好。

从操场去教学楼东头，最近的路是一条种满竹子的小道。

朝霞洒在竹叶间，如水波荡漾。

没拐弯，他就听得竹园里传出推嚷叫骂声。

一眼扫去，隔着稀疏的竹枝，见校霸言虎几人将一男生堵住。

他没打算看热闹，正想走，听言虎说：“莫井然，你小子到湘一来了，还是拽上天啊。你以为你缺条胳膊，就跟杨过一样了？呸。有什么可傲气的！”

许开朗脚步顿停。

言虎叼着烟，一掌推去，莫井然重重砸墙上。

“认识刘彪么？南雅高三九班的。”

见对方不语，又逼近一步：“哑巴啦？他是我穿开裆裤起玩得最好的兄弟，你小子厉害啊！”

言虎带头一巴掌，其余人跟风而上。

许开朗急得想冲过去帮忙，可他要是参与打架被记过，就不能参加长跑队下个月的比赛了。而且言虎这些差生，平时虽然横行霸道，但那只是他们差生之间。对于他这样的好学生，他们从来都是楚河汉界泾渭分明。

然而莫井然痛苦地“啊”了一声，那叫声惨得他心一紧。

抬头正好看教导处王主任走来，他高喊：“主任，这边有人打架！”

“是谁——都给我住手！”

王主任的声音传来。

里面几人闻声，吓得一激灵，纷纷住手。

朝竹园外冲出来时，言虎瞪许开朗一眼，咬牙道：“好小子，你给我等着！”转瞬，跑得没影。

整个上午，莫井然都没回教室。

据说和言虎几人被请去了教导处。

王主任让人来问许开朗当时的情况，他如实说了。

下午，莫井然回班里时，整个人颓然得像只斗败的公鸡。

他几次望向许开朗，都没能说出来。

直熬到放学，拿着书包大步不停地跑出了教室。

路过操场时，秋风呼啸着阵阵卷席落叶。

他望一眼操场上那群热情奔跑的少年，落寞地走开。

回到家，父母都不在。

王阿姨正在厨房做饭，听到声响，探头出来：“井然回来啦，饿不饿？给你切点水果吧？”

“不用。”

他单肩挂着书包，松松垮垮，朝楼上走。

“好，你先休息会儿，晚饭很快就好了。”

厨房水声哗哗，王阿姨继续叨叨：“今天做了你喜欢的清蒸鲈鱼，蒜蓉开背虾，还炒个冬菇菜心，另外炖了老鸭汤。”

王阿姨这个家做工几年了，这样的情景见怪不怪。

三层独立别墅装修成古香古色的中式风格，进门就能见到一扇从地面延伸至三楼顶层的巨幅落地玻璃窗，明亮得能照见人影。巨大的深色窗帘如瀑布般，垂直落下。窗外的院子里有一片草坪，摆放了一组槐木镂空桌椅，院子的一角是假山鱼池，种了两颗金桂树。花期早过，常绿的枝桠修剪整齐。

这片别墅区坐落在霖城新开发的沙湾公园内。偌大的家里，经常就莫井然和王阿姨两人，爸妈永远在忙。

沿着雕花实木扶手上至三层阳光房，窗外是一色深灰色斜坡屋顶，稳重大气中散发出一种古朴之美。

他拐个弯进了最里边房间，一头栽倒在宽阔的大床上。

柔软厚实的垫被堵住他的鼻子，阻碍了呼吸，直到快要透不过气来，他才翻了个身，大口喘着粗气。

这些天，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换了个环境，想要重新生活，为什么就是放不下过去？

就像那天初见许开朗时，他队服胸前那个醒目的“14”号，立刻就让他回想起了过去。

那是曾属于他的荣耀号码！

墙上，书架上，全是他得过的奖牌、奖杯、证书，还有各种团队合影。

曾几何时，他也被视为长跑队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可偏偏在那次去汶川旅游时……

他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排斥许开朗，不是讨厌，不是反感，是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