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机响了，车间一个班长打过来的，说货已经打包好入库了，可以安排出货了。

看着屏幕碎成渣渣的手机，我不知所措。几次试图开机，屏幕都是闪过几条彩色的细线，然后发出一阵奇怪的声音后，就再也没了反应。

货代公司把我的手机号告诉了货车司机，让他联系我，我手机都成这个鸟样了，他还联系个毛线。大半夜的，想出去买个手机也没处买啊。

屋漏偏逢连夜雨，笔记本又无法开机，想查一查跟货代公司往来的邮件也查不到，气的我抓起手机，砰的一声丢进了垃圾桶里，又一拳重重地砸在电脑上。

已经十二点了，我看着墙上的时钟发呆。

这时座机又响了，我接起来。

“余经理吗？”一个有点苍老的声音。

“是，你哪位？”

“东门保安室，门口有个货车司机，说找你提货的。我们这也没接到访客单，所以……”

“对的对的，是找我的，让他进来，流程我明天补。”我赶紧打断他，柳暗花明又一村啊，这个鸟货车司机还挺机灵的，居然能根据那么简单的地址就找到我们公司。

“师傅，你让货车司机进来，开到二厂车间门口。”

“这货车好大，这会儿安全员也不在……”

这家伙又啰嗦了起来，我最讨厌什么事都必须按流程守规矩的，烦不烦。进来个货车而已，又不是巡洋舰，紧张个屌。还得又申请通行证，又报备EHS专员审批，还得评估安全风险，全程陪同。哪有那么多危险，跟不能按时交货，丢了客户，哪个更危险呢？一群书呆子，木头人。

我又不得不打断保安，“师傅，你不用紧张，让货车进来就好了，急着出货，这大半夜的我到哪给你找安全员去。”

保安犹豫了一下，说，“余经理，我们都是小打工的，不按领导要求办，会被骂，甚至被开除的，你得体谅一下。”

“那怎么办，今天晚上不交货，客户铁定会投诉的。”

我们公司是做乙方的，从上到下，从总经理到保安，甚至保洁阿姨，一听客户两个字全都肃然起敬，恨不得立刻起立敬礼。

“那你帮我签个字，然后你负责全程陪同。”

我说，行，没问题。

怪不得保安说货车太大，我看到那货车的第一反应也是，这货怎么怎么大。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集装箱货车，感觉比普通集装箱的两倍还大，足有十几米长。我们厂区道路很窄，路边还堆了好多待出货的栈板，这么个庞然大物开进来，那感觉就像10平米的卧室里，钻进来一只骆驼。

那司机开车很猛，但是技术真的很过硬，几乎贴着路边的栈板开过去的，分毫不差。

半个小时后，货装好了，货车司机拍了货柜内的照片，关上货柜门，锁上封号，又拍了照片。

我把签好字的送货单递给他，便回到办公室，长出一口气，虽然以我的手机和电脑的牺牲为代价，万幸的是，货终于按时出了。

我站在窗前，踌躇满志地望向大门的方向，等待那个庞然大物开出来，再慢慢地消失在夜色中。

不知道等了多久，等得我都打哈欠了，货车还没开出厂门，我在想，是不是司机开的太快，我愣是没看见？

然而，等来的却是保安大叔的又一次出现，他看到窗口的我，夸张地摆着手，上气不接下气地喊我下去。

我说你怎么了，深更半夜地，撞见鬼了？

保安大叔说，余经理，不得了了，大货车撞了，你赶紧去看看吧。

我脑袋嗡嗡地，麻蛋的，怎么这么点儿背，倒霉的事儿一件接一件的。

货车撞倒了路边的两个路灯，一片黑漆漆地看不清楚，好像有一个栈板的纸箱被车尾刮倒了，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产品。另外，几米长的马路牙子都被压塌了。

司机蹲在路边抽烟，我看了他一眼，问他怎么办。

货车司机猛抽了两口，说你们公司什么破路啊，这么窄。

我说，你走的这边是私家车和员工下班走的路，货车是要走北门的。你看这边路窄，你还往里开，原路倒车出去不就没事了？

司机没说话，又猛抽了几口。

我说，也简单，报警吧，我打电话还是你打？

货车司机把烟头丢到地上，又脚玩命蹍了几下，说，不用报警，我直接叫保险公司的过来定损吧，反正我们公司每年都给买高额的保险。

半小时后，保险公司的人来了，围着车转了几圈，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四处查看了一下。问我，你是这公司负责人吗？

我笑笑说，显然不是，只是这时候公司领导都不在，只能我负责，明天我再汇报。

“这样吧，两个路灯和马路牙子，我明天安排工人过来修，费用的话我来处理，你看怎么样?”

我说，这恐怕不想，虽然我不是专门负责这方面的，但据我所知，来我们公司施工的都是固定的一批人，是审核过资质的，签了合同的。外面的施工队，肯定不允许进来施工的。

保险公司的人说，那也可以，明天让你们的人把施工报价单给我，我确认没问题后。你们就安排施工，发票给我，钱的话我这边直接打过去。

我听着，比较合理，就点点头说，OK，就按你说的办吧。

折腾这一通，离天亮不到两个小时了，我疲惫的走回办公室，眯一觉又得继续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