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皇宫里柳长和正在皇帝的寝宫伺候，自从皇帝染疾，太医院的一众太医药童之列都没有再出过宫门。

世宗当年御驾亲征，被敌军夜袭，身上旧伤不少，近些年又上了年龄，小病不断，今年恰逢灾年，勤政的世宗身体终于是垮了。

“柳太医，皇上病情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大好？”皇后在一旁焦急地问。

“皇后娘娘莫急，皇上病情已经好转，再将养些日子就会痊愈。”柳长和躬身回答皇后的问题。

“有劳爱卿了。”世宗挥退柳长和，皇后上前替他掖了掖被子，坐在床边，皇上抓住她的手握着。

“皇上，等病好了就立个太子替皇上分担政务吧，看这政务把您累成什么样了。”皇后看着世宗憔悴的模样，心疼的掉眼泪。

“皇后以为谁能任未来储君？”世宗放开皇后的手又躺了回去。

“皇上心中自然有称量，妾一介女流，这朝中之事岂能妄言？”皇后笑得端庄得体，皇上却不愿再看她老去的容颜。

皇后年少时便嫁与他为正妃，操持王府中馈，安排生活琐事，长的又明艳大方，就是事事守规矩，同其他闺秀一般脾性，少了些鲜活的气息，若不是她丞相之女的地位，她这样的木头美人未必会能给他做正妃。

做了三十多年夫妻，皇上在想什么她大概也能知道一些，看到皇上疲惫地闭眼不再看她，皇后就知道皇上是厌烦了她，可她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啊？哪怕再怎么养护自己，谁又能同合妃一样得上天喜爱，岁月不留痕？

皇后抚上自己的脸，眼尾唇角已有深深的皱纹，皮肤不再光泽有弹性，下颌的皮肤都下垂了，连头发都有掩不住的花白。她每日都要在脸上涂厚厚的粉遮盖，免得被其他宫妃嘲笑自己的老态。

要知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美丽的女子，好在她曾经随皇上秋猎为皇上挡过一剑，还因此大病一场险些丧命，才把皇后之位坐的稳稳当当。

“皇上可要合贵妃侍疾？您病着这么久她日日都要来妾这里询问，皇上不见见她？”皇后贤惠地推荐别人的枕席。

要吧要吧，最好日日都要你那好贵妃来侍疾，累老了她才好！皇后早就在心里画无数个个圈圈诅咒合贵妃了，恨不得扎个小人咒死她。

“不必了，免得过了病气给她，她那般娇弱的人可受不了痛，连个苦药都要人哄着喝。”世宗说着还露出几分宠溺的笑容来，硬生生给一张要死的脸添了些光彩。

“......”皇后快要忍不住了，但在后宫之主这么多年也不是白当的，嘴角抽搐几下扯开一个僵硬的笑容。

“好，那妾派人给她说一声明日别来问了，省的累坏了身子。”

老死鬼怎么还不死？什么时候都想着那红颜枯骨，等明儿你死了我立刻送她去见你，也不枉咱们夫妻一场。

心里有多恨，面上就有多平和，皇后只想让他早早立大皇子为太子，至于皇上的死活她可不关心。

“皇上，药来了。”卓公公来通报，把皇上的药端了进去，柳长和守在宫殿外。

皇后认命的端起药碗准备喂他，又一个小太监进来到卓公公耳边低语。

卓公公看了皇上一眼，不知该不该说。

“卓远，你也是朕身边的老人了，有话就说。”世宗见小林子来了，估计外面有人来。

“皇上，合贵妃带着三皇子在外求见，说是几日不见您难过的紧，今日再不见就不回宫了，您看……？”卓公公小心翼翼地说。

“胡闹，老三也不拦着她，还跟她一起来的？咳咳咳。”皇上急得咳嗽了好几声。

“今儿三皇子进宫请安，贵妃娘娘不在宫里便来长清殿，见贵妃娘娘劝也劝不走，也就陪等着了。”

“老三一向仁孝，也罢，让合贵妃和老三进来吧，免得他们担心。”

“妾给皇上皇后请安，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参见父皇，参见皇后娘娘。”

合贵妃和三皇子都行过礼规矩地坐在一边。

皇后重新端起药碗搅了搅，合贵妃很有眼色地起身道：“皇后娘娘日夜操劳，宫中事物又繁忙，还是妾来服侍皇上吧。”

合贵妃从皇后手中接过药碗，舀起一勺汤药吹了吹喂到世宗嘴边。

多和谐的画面啊，看着就让人生气，皇后娘娘一阵胸闷，又扯开了标准端庄的假笑。

“皇上这里有合贵妃妾就放心了，宫中还有很多琐事没有处理，妾就先告退了。”

“恭送皇后娘娘。”三皇子起身相送。

合贵妃正喂完药给皇帝喂蜜饯吃呢，一如合贵妃生病时皇上哄她喝药一样。

“皇上，吃一口蜜饯吧，吃了就不难受了。”合贵妃娇滴滴的话可比蜜甜多了。

瞧瞧，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差距啊！

在皇上眼里，皇后喂药吹都不吹一下，蜜饯也不备一颗，根本不考虑自己这尊贵的天子的感受，跟例行公事一样，哪有一点对夫君的爱与敬。

合贵妃就不一样了，样样全能不说，面对皇上还几十年如一日的替他考虑，柔情似水娇俏如初，是真把他当夫君对待的。

“呵呵，好，都听爱妃的。”世宗抓住合贵妃的手，一边嚼着蜜饯，一边把玩。

合贵妃娇羞地低下头给三皇子使了个眼色。

三皇子立刻会意，站起身来，道：“启禀父皇，今日大哥来我府上商谈珠州赈灾一事，儿臣实在拿不定主意，想向父皇讨个万全的法子。”

“哦？珠州灾情如何了？朕病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没有把这事处理好？”世宗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这几日珠州大雨又连绵不绝，淹了好些地方，粮食欠收死伤惨重，珠州刺史上报灾情时请求朝廷拨款赈灾，大哥不知该押运多少银两，故来同儿臣商议。”

“老大可有决议？为何不向丞相请教？”

“大哥事务繁忙分身乏术，丞相年迈监国心有余而力不足，儿臣才斗胆打扰父皇。”三皇子低着头，脸色晦暗不明。

世宗看着这个从来聪颖的孩子，几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老三是他最满意的孩子，是他一生的杰作，原来想着等他娶了正妃有了后代就赐一处封地，逍遥地过自己的日子，这皇宫中的腥风血雨他也能远离。只是没想到，原来老三也是有野心的。

“哎呀，皇上。您要快快好起来啊，等您好了，珠州的雨肯定就停了。”合贵妃适时地破坏了父子两个之间诡异的气氛。

“爱妃惯会哄朕开心。老三，对赈灾这事有什么想法？”

“儿臣以为珠州若只用银两赈灾是远远不够的，粮食匮乏，便是将银子送到他们手里也没有多少粮食买卖。不如就从附近的成州调取粮食，速度自然也快许多。”

“那成州的损失如何弥补？”

“将朝廷的赈灾队伍分成两队，一队人马押运买粮的银子往成州去，另一队人马直接去珠州了解灾情，助珠州刺史重建灾区。”三皇子说出自己的想法，就等皇上同意。

“倒是可行，那何人负责押运可有人选？”

“儿臣正是因此来请教父皇。”

“逸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父皇病着呢，你还偏要他劳心，枉皇上多疼你了。至于谁去赈灾，你同你大哥和丞相问问，他们能不知道谁是个靠谱的？”合贵妃一开口就是对世宗满满的偏袒。

三皇子无奈的笑笑，低声道了句“儿臣知错。”

“怎么还训起老三来了，他年轻，不知道的事多来问问也好，我可是他父皇，有什么劳累的。”

“是，他可是皇上的亲儿子，妾这个外姓可要靠边站呢，不带他来皇上都不见我了，哼~。”合贵妃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成熟的风情。

“朕记得户部侍郎和你的太傅同为你祖父的学生，这事情就交给他们处理，下去吧，尽早办了。”

“是，儿臣告退。”三皇子行礼退下了，殿内只剩世宗与合贵妃的嬉笑。

见到门外仍在等候的柳长和，三皇子一挥手。

“不必等了，皇上这里有人伺候，回太医院准备明日的药吧。”

柳长和立刻心领神会，匆匆回了太医院。

“看样子是准备妥了，只等明日最后一搏，我柳长和便有从龙之功，《柳氏医书》还是我的。”柳长和神色又癫狂起来。

皇上的寝宫里，合贵妃服侍世宗睡下后悄悄出了长清殿，三皇子还在留仙宫等她。

“母妃。”三皇子见到合贵妃来，用眼神询问情况。

“放心，那东西就放在蜜饯里，我们可是看着他吃的。”合贵妃一脸的淡漠，好像刚才柔情蜜意的小女人不是她一样，蛰伏这么多年，她总算要熬出头了。

“那儿臣就放心了，一切都准备好，就等明天服了药，司隶校尉把大哥收买人心的证据送到父皇面前了。”

三皇子就背光站着，梨涡浅笑，醒掌天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