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女见过太子殿下。”冷黛皮笑肉不笑地看着陆霆司，她今日这是走什么大运了，不仅四皇子来请她，就连太子也找上门了。

陆霆司抬眸看向这个比自己矮了一个脑袋的姑娘，开口道：“本宫此番前来是想问问，冷姑娘对你我二人的婚事有何想法？”

“哦？殿下想听什么样的回答？”

冷黛倚在廊柱旁，垂落的藤蔓搭在她肩侧随风晃动，那风带着些许凉意灌入脖颈处，引得人儿缩了缩脖子。

陆霆司负手立于一旁，面无表情地回道：“本宫并非良配，冷姑娘大可不必将心思花在本宫身上。”

“殿下这句话说得有意思，臣女斗胆问一句，殿下为何这样想？”

“本宫对皇权没有兴趣，不需要你们冷氏保驾护航。将心思花在本宫身上，到头来只会竹篮打水一场空。更何况你们冷氏一族如今人心不齐，还是先顾好家事再蹚朝廷的浑水吧。”

“殿下若对赐婚一事不满，大可以向太后禀明，不必在这里拐弯抹角地出言讽刺。”

冷黛面露不悦之色，若不是顾着这人是太子，她说话可就没这么好听了。

而陆霆司看着她想走又走不得的样子心里不禁觉得好笑。

“本宫已向父皇递了折子，不日便会启程前往边境大营。至于皇祖母那儿，还要劳烦冷姑娘动动嘴皮子。”

“凭什么你可以潇洒地一走了之，我却要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冷黛一脸惊诧地怼到男人眼前出声质问，这冷太后就是笑面虎，哪天心血来潮要了她的小命，她找谁哭去！

陆霆司蹙着眉避开她，不以为然道：“冷姑娘竟觉得去到边境大营很潇洒快活么？本宫此去最快也要三年之后才回来，冷姑娘有足够的时间劝说皇祖母改变心意，不用急于一时。”

冷黛哼笑一声，若是可以，她巴不得替这太子到边境驻守呢。此时心头正冒着火，冷黛懒得与这人多费唇舌，白眼一翻，抬腿便走。

_

从桃李阁下学回到冷府，冷黛便匆匆忙忙地跑去找霍氏。在府上绕了一圈找到小厨房处，霍氏正在里头看着鸡汤的火候。那诱人的香味像只钩子，把冷黛的馋虫都给勾起来了。

冷黛咽了咽唾沫，颇为委屈地赖在霍氏身旁：“娘亲，我不想待在云京了，我想回锦州。”

“说什么胡话呢，你爹爹过两日就回来了，咱们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就在眼前，你好端端地想回锦州干什么？”

“娘，今日陆霆司和我说了，他不同意赐婚的事情。您是不知道，他已经先斩后奏递了折子要去边境大营！而我只能留下来独自应付太后。”

“不可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这是大不敬，要杀头的！”霍氏虚打了冷黛一下，“殿下可有告诉你什么时候启程？”

“不知道，没说。”

冷黛嘴里嘟嘟囔囔的，一会儿拨两下柴火，一会儿又要动手去掀锅盖。她心里一乱便坐不住，陆霆司这一走，那所有的压力就都到了她这头，她还要准备朱雀营的考核，哪有时间和精力天天往宫里跑。

“娘，等用膳了再叫我吧，我先回屋了。”

回到屋中，冷黛从匣子里取出婉娘给她写的荐函。她正反两面都瞧了个遍，心中暗暗道：“老天爷啊，快些让朱雀营的人把我收了吧。我马上就要过苦日子了，你好歹先给些甜头不是。”

也不知老天爷是不是将这话听去了，夜里冷黛就寝时，忽地就觉得床榻边站了一人。

是什么人，连泠屿和琳琅姐妹都没察觉到？

冷黛闭着眼睛装睡，只是她内心紧张，不一会儿就冒了满身冷汗。

“姑娘不必害怕。”

听声音是个女子，那人后退几步站定，等着冷黛自己将床幔掀开。

冷黛从被窝里坐起来，颇为犹豫地将床幔挽在一旁。她借着窗外投进来的浅淡的月光辨认那人模样，只见那人身材纤瘦，黑发及腰，脸上蒙着面纱。

“吾乃朱雀营主部副使宇文施悠，今特来宣告冷氏女冷黛入部考核的内容。冷黛，还不接令？”

一块鎏金令牌出现在冷黛面前，她跪在地上，满脸惊奇地看着那令牌上刻着的栩栩如生的朱雀。

“此乃朱雀令，若你能通过考核，这令牌便属于你了。”

“还请大人告知考核具体内容，冷黛定不负期望通过考核。”

“此次考核的内容有三项。第一项，宴云自古以来便有四大神兽营，千百年来权力更迭，四营主司生变，如今的四营已和最初设立时截然不同，那么，姑娘可知如今四营主司分别为什么？”

就这么简单？随便上街抓个人问问都知道吧。

冷黛清了清嗓子，开口道：“白虎营主司兵武，分三个部门，分别是战兵、皇家护卫、州郡护卫，战兵又分三支，分别是步兵、骑兵、水兵；朱雀营分主部与副部，主部司监察，副部司教育统筹；青龙营主司监造，包办全国大大小小的工程项目与所需的武器铸造；玄武营主司经济，管理全国范围内所有的商业活动包括边境互市，掌握了宴云的经济命脉。”

“第二项，有一物名作春花秋月，请姑娘在明日此时将它交予我。”

“春花秋月？那是什么？诶，人呢！”

冷黛抚着膝盖从地上站起来，她不过是愣了个神，宇文施悠便不见了，只留下一汪浅淡的月光。

“春花秋月，这是什么东西啊，我要到哪里去寻啊？”

冷黛左右张望着打开房门，门口歪着两名侍女，一瞧，正是泠琳与泠琅。她二人正睡得香甜。

一阵慌乱的脚步过后，泠屿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他懊恼又自责地看向冷黛，沉声道：“泠屿办事不力，请主子责罚。”

“无妨，你继续任务吧。今夜之事莫要告诉他人。”

“是，”泠屿抬起头，见冷黛一脸思索的模样，便又问道，“小······小姐，属下······”

“若刚刚真的出了事，你现在问也是于事无补啊。放心，我心里有数，去吧。”

“是。”

冷黛给门口还昏睡着的泠琳和泠琅盖上被子后便坐回到自己的床榻上。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好不真实啊，先是宇文大人突然造访，再是入营考核开始。这个过程中她什么准备都没有，居然也莫名其妙地继续到第二项试题了。

“春花秋月······春花秋月何时了？”

冷黛窝在床上打了个哈欠，这会儿离天亮还早，不急不急。

“若我能在陆霆司走之前将入营的事情办妥，那便无后顾之忧了，太后要干什么我都能陪着乐一乐。如若不能，唉，那真真是分身乏术啊。只盼老天爷能再可怜可怜我。”

冷黛翻来覆去地对着“春花秋月”四字想了许久，天刚蒙蒙亮她便翻身下床穿衣。拢了拢兔毛领的勒银丝斗篷，从小径一路行至西院的湖心亭，冷黛坐在亭上看着一抹金黄从远处山际渐渐升起。湖面波光潋滟，雾气在阳光下很快消散。冷黛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只是，该如何呈给宇文大人呢？

坐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冷黛原路返回到敛芳小院去用早膳。吃下一碗热腾腾的蘑菇粥，冷黛只觉得全身都舒畅了。她带了两颗蜜饯同冷芊芊在路上吃着玩，二人说说笑笑，倒也惬意。

“姐姐，昨日太子殿下也来找你做什么？”

“没什么，是太后交待的事情。他是刚好经过桃李阁，代太后她老人家传个话。”

冷芊芊点点头，她伸手撩起车窗的帘子看向外头，云京的早市向来热闹，街边小摊传来一股令人垂涎的食物香气。

“是羊肉汤的香味呢。泠琳，你过会儿回府上和屏夕说声，中午要喝羊肉汤。”

泠琳笑着答应。

这时窗外恰巧过去了一辆紫金马车，里头坐着的人也正撩起帘子往外看。冷芊芊与他对上眼后便愣了神，脸上浮起浅浅的两团红晕。

坐在紫金马车里的不是旁人，正是四皇子殿下。他今日穿的白袍，衣领和袖口处都绣着一枝夹竹桃，外边披着银狐裘，清冷而不失矜贵。

“是哪家的儿郎，竟然让我们芊芊脸红了。”

“姐姐莫要开我玩笑，没有的事。”

冷芊芊用手摁着帘子，说什么也不让冷黛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