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兄长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理由来，冷黛兴致缺缺地坐回原位痛饮三大杯玉壶斟。

突然地，她脑中闪过了昨夜崔氏那忧虑的表情。

“对了，昨晚答应婶娘今日要去探望芊芊堂妹的，大哥二哥，我们去买些桃花酥吧。现在时候还不晚，正好用点心。”

三人刚从茶楼里出来便觉察出有些许不对劲的地方。冷黛瞄了两眼品芳斋门口候着的小厮，顿时一个激灵：这人好眼熟，好像是先前太子殿下身边采买的侍从。

“怎么了？”冷启晟附耳问道。

冷黛扬起一个笑脸，拉着两位兄长快步进了品芳斋。

那小厮也跟了进来。

“这各式各样的糕点除了带有花生的都给本小姐来两份。”

冷黛双手叉腰，一脸神气，音量较以往高了三倍不止。冷启晟和冷启晖虽有些不明就里，但二人还是极为配合地从怀里掏出银票，重重地拍在那掌柜面前。

“哎哟客官，您今是真不赶巧。在您进来前不久已经有位贵人包下本店今日大部分糕点了，您不如明日再来看看？”

那掌柜一副谄媚的模样，两眼巴巴地盯着拍在他面前的银票。

“竟有这样的事情？”冷黛故作吃惊，两指夹着银票抽了回来，“那您说说吧，这店里还剩些什么？”

“余下的便是桃花酥和一些果脯了，您看看还要不？”

“行，那就包两份桃花酥吧。不过本小姐很好奇，这到底是谁有这么大的胃口，竟将这店里大多数的糕点都买了去？”

那掌柜的一面招呼小厮去包两份桃花酥来，一面说道：“这我倒不大清楚，顾客太多，都在店内忙活着。不过我刚刚听那家的下人嘴里都称‘司公子’，财大气粗的，想必是京中某位新贵。来，这是您的桃花酥。”

“谢谢掌柜了，若是好吃，本小姐今后还来。”

“好，好，您慢走。”

三人付了账便转身出门。冷黛特意留意了身后，果不其然，那小厮跟在他们身后出来了。

冷启晖扯了扯冷黛衣袖，一脸紧张地问道：“黛儿，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咱们进去第一眼看到的那小厮是太子殿下身边的人。他虽换了品芳斋的衣裳，但进店里一瞧便能看出他的异常。那些店内侍候的小厮衣裳虽也整洁干净，但已洗得发旧了，且鞋面上没有土渍。而他的衣裳过新，鞋面上有灰尘泥印，进店后一语不发地站在后头。

想来太子殿下也没有别的用意，只是派个人来观察观察。所以说，两位哥哥，咱们还不如大大方方地趴窗户那儿瞧呢，反正太子殿下怎样都会发现的。”

“殿下身边的暗卫果然不同凡响。不过，你刚刚那些举动是为何？”

“我不过一个从锦州来的乡野丫头，哪能端得起云京闺秀的样子。只是想来，太子殿下不会对锦州有什么好印象了。”

“你别总将太子殿下挂在嘴边，他身份高贵，少招惹为妙。”冷启晖蹙着眉打断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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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冷府后，三人便各自分头去做自己的事情。

冷黛提着还热乎的点心去往崔氏院中，还未进院子便瞧见她婶娘急匆匆地来了。

“黛儿，你可来了，陪芊芊说说话吧。”

“婶娘您别急。”

崔氏与屏昭簇拥着冷黛来到冷芊芊屋前，门虚掩着，从里头飘出了似有若无的檀香。

“芊芊，你瞧瞧是谁来了。”

冷芊芊半坐在榻上，背后倚着软枕，一副病美人样。她脸上还挂着两道泪痕，听见崔氏的声音后才睁开眼睛去瞧。

“芊芊，是我。”

“堂姐——”冷芊芊愣了片刻后便突然哭了起来，她朝冷黛伸出双臂，被人拥住后更是止不住哭声。

“先别哭，有什么事情你慢些说，我听着呢。”

崔氏的脸上也淌着泪，她还想同冷黛说些什么，但又被屏昭搀了过去。二人从屋里退出，一下子整间屋子便只有冷芊芊呜呜的哭声。

冷芊芊哭了好一会儿才从冷黛肩头抬起脸来，她连着几日未曾好好梳洗了，正是最憔悴的时候。冷黛心疼地为她擦脸绾发，倒了热茶后又取出一块桃花酥哄她吃下。

“堂姐，是······是王······”

“不急，你先将东西咽下。”

冷芊芊忙喝了两口茶水，待口中空了便道：“是王氏姐妹······她二人在学堂中对我肆意诋毁，还将我的字帖剪坏了。那日先生布置的两份练习需上交，我左右找不着，下学了才知道······原来······原来是被她们涂画了拿去粘在墙上······”

冷芊芊情绪激动，苍白的小脸上急出了两抹微红。冷黛接着追问道：“她们在你的作业上涂画了什么？”

冷芊芊不肯说了，只是哭。本来好看的眼睛这会儿肿得像核桃似的。

“堂姐······”

“你不说，我便去问屏昭，去问婶娘，总有人知道。”

“堂姐不要！娘和屏昭并不知晓到底是何事。我说，我说便是了。”

冷芊芊深吸了口气，平复情绪后又开口道：“四皇子来桃李阁好一阵子了，我不过是向他讨教了两回，她二人便四处传我与殿下的谣言。那作业上，画的是······是我与殿下······”

冷黛气得差点骂出脏话来，她忍着怒意扯开话题：“你不要再想此事了，这几日在屋里好好休养。待家中事情安排好了，我同你一起去桃李阁上学。你呀你，王氏姐妹做出如此过分的事情，为何不与家中的人说呢？”

“我娘本就心中郁结，我怎好拿这件事情再给她添堵呢。”

“那先不说了，你再吃些点心吧。这事情我记下了，她二人既然这么有功夫，那我便陪着玩一玩。”

“堂姐，你要做什么？”

“你不用管，安心休养便是。”

冷黛从冷芊芊屋中出来后便被崔氏拉去了，崔氏一脸急切地看着她，却不知该开口说什么。

“婶娘放心，芊芊已将事情都同我说了。不过是些女儿家之间的口角罢了，我过一阵子和芊芊一同去上学，帮她说道说道便好了。”

“黛儿，好孩子。婶娘就这一个孩子，从小捧在手心里养着······”

“婶娘您别伤心了。”

冷黛一时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屏昭贴心地将崔氏搭在冷黛肩上的手接了过去，主仆二人向她道谢后便回了屋，冷黛一人从廊下穿出小院。

“这件事情还需更深入地了解才是。可我初到云京身边没个帮手，不比从前事事都有婉娘帮扶。不过，二哥认识的人多呀，我去找二哥帮忙好了。”

冷黛打定主意，快步来到冷启晖院中。冷启晖正在花架下逗他的鹦鹉，看见冷黛来便咧嘴笑了：“怎么，是想二哥了？咱们一个时辰前才见过呢。”

“二哥，你身边可有什么得力之人借我用用？”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我是想着，日后若需要在云京办事，身边没个牢靠的人，多吃力啊。二哥人脉广，身边得力之士定然不少，我这不就来向你借了嘛。”

“借？跟你二哥我犯得着这么客气吗？这事就算你不说，我和大哥也早就替你安排好了。今晚别睡太死，到时候领你去个地方。”

“我就知道，哥哥们最疼我了。”冷黛笑得眯起眼睛来。

已到下半夜了，冷黛在床上翻来覆去正等得心焦，忽听门外传来两声轻叩。

“黛儿？黛儿？”

“来了来了。”

门外站着冷启晖，今夜他穿了黑衣蒙了黑面，看着是要去干一番大事。

二人在城中窄巷内穿行，约莫半小时后来到了云京城一偏僻处的城墙脚下。这里的士兵巡逻不勤，有大半都在打瞌睡。

“二哥，咱们要怎么出去？”

“快了，待内外士兵换岗时，我去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你偷偷溜出去。”

话音刚落，那扇朱红的城门便缓缓打开了。冷启晖算准了时间朝空中发射了一枚信号弹，信号弹在空中炸开，粉红光芒吸引了一众士兵的眼球。

“有情况！快去看看怎么回事！”

巡逻的士兵大多都往冷启晖那头去了，冷黛看着他们一路狂打呵欠的样子不禁好笑，趁这机会她一路小跑溜出了城门。

“二哥，这里！”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冷启晖也出来了。他回头望了一眼那高大的城墙，低声说道：“啧，这就是皇家护卫队里出来的？”

“二哥，快些走吧，都耽搁了有一会儿了。”

冷黛催促着冷启晖往此行的目的地去。他二人在城外荒林中上了马车，一个时辰后来到一座大山脚下。

半山腰处，冷启晖启动机关，石门侧开，二人顺着层层阶梯往上。又不知过了多久，冷黛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耳边传来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属下拜见二少爷、三小姐。”

“接着训练。”

冷黛一直都知道两位大哥暗中训练死士的事情，只是她第一次了解到，这暗卫营竟然被安排在了一座大山里。训练场地上的男男女女约莫百人，都穿着黑色劲装。

“有一批近日刚过了考核，还未分配任务下去，不如你去挑挑？”

“在哪儿？”

冷启晖领着她继续往上走，这山内的结构是分层的，最底层便是训练场，往上依次是休息室、武器库、静室，每一层的入口都有人把守。

终于来到最顶层的静室了，冷黛进去时便看到有十人面无表情地站着。

“他们年岁都与你相差不多，大哥的意思是，都派给你也好。”

“不用不用，那也太多了。”

冷黛绕着这十人转了几圈，略加思索后，她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可知，我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