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正东本来面朝天仰倒下去。

可这一声喊，实在太痛太厉，他一时想不起在哪里听过，却不能不去探查究竟。

他一个扭腰，硬生生把自己的身体翻转向下。

看清了。

那人是路湾湾。

她几步飞奔向他，微微张开手臂，似乎是想接住他。

他把目光凝神聚焦在她脸上，那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木然，堪称面无表情。

可他明白，只有焦痛到极致，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出现。

她是想在下面接他吗？

想被他砸扁吗？

路湾湾情急之下未曾考虑那么多，只想着绝不能让这个人像自己一样，绝望地从上面摔下来。

在看清汪正东的脸时，她却不明白了。

这人没有一丝害怕和惶恐，就像是他自己要跳下来一般从容坦然。

都说不见棺材不掉泪。

一般人死到临头，肯定掉泪。

可现在，他却是见了棺材也不掉泪的样子。

反倒有点欣喜。

现场的工作人员此起彼伏地发出不同调门的喊叫。

拉住威亚的第一个人终于反应过来，在钢丝脱手的最后一刻，飞扑上去用尽全力抓住！

汪正东在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高度被拽了一下，瞬间减缓了下冲的势头。

只是两个威亚吊绳，只有一根被拉住，他的身体刹那间失去平衡，被拉得斜飞出去。

嘭一声。

他的背，重重地撞在一根雕花硬木的柱子上。

这突发的新状况，震醒了路湾湾。

她终于明白了刚才一瞬的恍惚，只是自己的心魔，一时间被剧情给魇住了。

不管是按照剧情发展的套路，还是常理推断。

路湾湾觉得，下一刻——

他肯定要一口血喷出来！

汪正东像个被抛弃的牵线木偶，顺着柱子缓慢地滑下来。

一时间竟没有瘫倒在地，用还抓在手里的长剑“铮”得一声支在地面。

他低着头，乱发挡住他的面孔，叫人看不清。

所有人大呼小叫地奔上去。

路湾湾被身后的人流撞的歪歪斜斜，也被裹挟着向他靠过去。

“正东！正东！”

一个场记小哥最先跑到，双手扶住他。

其他的工作人员也七手八脚地搀住他，纷纷查看他的状况。

执行导演慢一步，却一把推开前面碍事的众人，半跪在地。

拨开缠绕不已的乱发，两手在汪正东的头脸上来回摸动。

“有没有哪里伤到？”

摸了几下，又顺着肩背往下摸去。

“别碰我！手拿开！我没事……”

汪正东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立即挥开了男人在他身上探查的手。

一直在看监控的导演也跑来，满脸恼火。

“背后呢？撞伤了吗？”

“你们怎么回事！威亚都拉不住了吗？十几个人干什么吃的！这是能走神的事儿吗？！”

“幸亏咱们大伙都幸运，要真是出了什么危险，看你们谁赔得起！”

大导演发飙，工作人员和演员们立刻封口噤声，现场只听见摄影机和鼓风机运转的嗡嗡声。

“还不快把正东解下来，仔细看看到底伤到哪没有！一群死人！”

剧务和助理恍若初醒，半点不敢怠慢，轻手轻脚除下汪正东的外袍，慢慢把腰胯上紧勒着的威亚取了下来。

“嘶……”

不知是谁触到了哪里，他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逸了出来。

路湾湾在不远处听得一哆嗦。

“我感觉问题不大，等会再看。”

他推开去解他戏服白色里衣的手，似乎不愿在众人的瞩目中袒露身体。

导演瞬间明白，立刻叫人给他披上大衣，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撞得那一下，轻重谁也不知，必定要去医院做一番详细的检查。

路湾湾给他去掉头套的时候，他脸色还算正常，没有红，也没有白。

他似乎斟酌着什么，缓缓开口。

“你——刚才——”

“救护车马上就来，万一受了什么内伤，别说话。”

“嗯。”

他低低应一声，低眉敛目。

和刚才不许别人碰他的叛逆少年。

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