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紧张时，看见生面孔时，就讲不出来话，但看见你就不会。之前，我和一个朋友也会这般说话，不知他现在如何了！实在是很惦念他。”齐天九也觉察到自己的不同，解释道。

“你在你娘面前也会紧张？”沈一一似乎发现了什么。

齐天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

连日的奔走，两个人牙子睡得格外沉。

他们是被推搡着起来的，本就迷迷糊糊。

可一抬眼，就瞧见两个身着白衫的孩子，齐齐地站在他们的床前。其中一个手里还提着光亮极其微弱的灯笼。

壮实汉子本就正做着一屋槐树精的噩梦，这一来，更是吓得大叫，“大哥，不好了，两个小槐树精来害命了。”

正厅已是灯火通明。

太师椅上的薛娘子依旧亲切，她连连招呼两个人牙子快坐下，并用很轻快的语调道，“二位客人是做什么的我也略知一二，与我无关的事我一向不爱插手，想你们路上恐这陆姑娘逃走，编出一点故事吓唬孩子，也是可以原谅的。可这小女孩到底是胆小，深夜被吓得不敢入睡，还跑去我屋中求援，这事情总是不地道。还望二位能解释清楚，让这孩子解解心疑。”

听到求援二字，赶车的汉子他拱了拱手，“薛娘子若是可怜这女娃，留她在府上，也是她的造化。只是我哥俩挣得就是一买一卖的昧心钱，现已付给这女娃的兄长六十两，娘子要是发善心，就看着给我们兄弟再添些，够得上我们这些日子的奔波就行，虽说做了这不积德的行当，可少做一次孽也是好的。”

“买不买的那先另说，我只是想让你收回有关花月楼水淹、火烧那些吓唬人的话，你们别说吓唬小孩子，连我听了都很是不受用。”

壮实汉子听这话苗头不对，想她对花月楼如此维护，难不成这是花月楼哪位管事公子的外宅？

就连忙道，“我们这等身份，每次也只能接触到大掌事的，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也并无旁的瓜葛。”

“那个是自然，崔大掌事的身体还硬朗吗？他家长女崔妙儿只小我二岁，算起来，他年纪真是不小了。”

“崔大掌事的？娘子是否记错了，大掌事的姓柴，正值鼎盛之年。”

“难道是柴门？花满天是疯病犯了么，用这等人做掌事的？”薛娘子震怒。

“花满天？娘子，你是想说花月楼的楼主么?你的前两个字都讲对了，只是第三个字，不是天而是地，这才对上号。”

“你说什么？”薛娘子腾地一下子站起身来，“那花满天呢，花满天去哪里了？”

“花满天，听名字，是花楼主的兄弟么？我们实在是小人物，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望娘子见谅！”

薛娘子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半晌才问道，“你们干这行多少年了？”

“今年整七个年头了。”

“七年？才七年，楼台镇就无人晓得他花满天了？不行，我马上要探个究竟。明日，依你们原计划把这孩子给柴门送去，我会暗中跟着。”

第二天午后，沈一一被送进花月楼大掌事的柴门家后院的一栋蓝房子里。

“你们二人这次怎如此磨磨蹭蹭？是另捡高枝飞了？还是存心给我老柴点颜色瞧瞧！”讲话的正是花月楼的大掌事的——柴门。

她没有见到什么人间炼狱般的场景。倒是见到约五十个都如她一般大小的女孩子聚在一起追逐嬉闹。

“喂，你叫什么？”一一被一红衫女孩拽住，她的身段较一一略高些，可衣着穿戴却是精致许多。

“陆一一。”

“这名字有趣得紧。我是叶依玫，玫瑰的玫。我今年八岁，你是几岁？”

“八岁。”

“那你我二人一样大，我是年历六月，你是几月？”

“九月初九。”

“那我大些，真是好极了！”叶依枚的笑容像极了六月间盛放的玫瑰。她是一一在大年朝所遇到的最开心的人。

“你家人呢？你为何来这里了？”一一道。

听得这话，叶依枚瞬间变了脸色。“是不是我爹爹娘亲，差你来寻我？你去告诉他们，我才不要回去！阿弟踩死了我的小鸡小鸭，他们不加责罚，他们不疼玫儿！”

“你难道是自己偷跑出来的？”一一道。

“你太小瞧人了，我可是光明正大从家里出来的，没走多少路，就遇上好心的柴大叔，他说带我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他果然没有骗我。一一，你怎么总板着脸，像我的教书先生一样，咱们去玩耍吧。”

在一一满头黑线的同时，一个愤怒的女人抱着誓要铲平花月楼的信念，在当天夜里踏进了花月楼楼主花满地的家中。

这女人自然是薛娘子薛寒冰。

花楼主此刻正打着算盘、核对账目，极其专注，并未发现有人到访。

“花大楼主，如今，还这么钟爱算账？摊子铺得这么大，都舍不得雇佣个得力的账房！”

薛寒冰身着夜行衣，头发也高高束起，还带着武功高手才会挂着的自信笑容。

“寒冰，你，你怎么来了，你过得如何！”花满地约莫三十岁年纪，身着绣着碎花的长衫，手持的折扇上亦尽是花朵，那一张脸却满是账房先生才有的精明算计。

对于薛寒冰的造访，他满眼尽是喜悦。

“我来看看，你如何拆掉花老爷的招牌，如何逼走兄长，如何倒卖人口，如何施用各种酷刑！”薛寒冰张口就是四大罪状。

花楼主并没有暴跳如雷，而是缓缓地讲起了故事：

从前，有个人种了葫芦，他很欢喜，每天都去看，葫芦藤上开花了，结小葫芦了，他喜上眉梢。可葫芦的蚜虫已经爬满了。邻人们都在讲，快快除掉害虫！他不以为意，道，我要的是葫芦。没多久，葫芦一个个都落了。

“怎的，这倒买倒卖女娃的事情做多了，这哄娃儿们的故事都讲得朗朗上口！

“寒冰，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多少年了，整个花家，都在图着虚名，谁也不去想，这虚名背后要靠什么支撑！凭什么你断定错的人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