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房间内，药味刺鼻。

除夕拿着药方，站在人形木梯上，拉开一个个抽屉按方取药。

张仲机坐在药桌旁，拿着戥秤来回拨弄，略带遗憾的问道：“除夕，你经脉虽是淤堵成结，但却比常人宽了数倍不止，通脉之后当真不考虑其它？”

“炼丹人，炼丹魂，炼丹都是人上人，师傅，赚钱才是王道！”

“你这孩子，为师也不曾少你吃穿，你老是想着挣那么多钱干什么？”

“嘿嘿，师傅，我以后要是有了钱，先盖一座大宅子，至少也是九进院，院内专设四个厨房，轮流聘请酒楼名厨；再物色一批靓丽的小娘子，端茶倒水，按肩捶背。

对了，还得花重金找几个能打的看门护院，能飞来飞去的那种；天气好，我们就钓鱼遛弯，天气不好，就坐家里看戏听书，等在城里过厌了，再弄个八抬大轿去游山玩水，这样的生活岂不快哉！”

除夕坐在梯子上怔怔出神，面露淫笑，仿佛看到了幻想中的画面。

“哎！”

张仲机扶额长叹，感情这货替自己把晚年生活都安排好了，怎么把他教成这样了！

“别发呆了，过来磨药！我来处理血斛草。”

“哦！”

瞅了眼心有不满的师傅，察言观色之余，除夕试问道：“师傅，不炼丹还能干嘛？”

老者一听瞬间来了兴趣，耐心道：“等你能行气之后，除了炼丹，还有武修、炼器、布阵、画符、相士、驯兽这六个方向可选，你不是会兽语吗，可以做一名驯兽师啊，为何非得执着于炼丹？”

“师傅，您好歹也是药仙谷出来的，弟子不会炼丹，岂不是让人笑话。其实，不炼丹也行，那您告诉我这七种职业，哪种最赚钱？”

“炼丹！”

“那不就......额~”见张仲机斜眼看来，除夕立马收起笑容，小声问道：“师傅，我一直不懂，您为什么不愿教我炼丹？”

张仲机放下手中的活计，眉头紧锁：“你可知我为何离开药仙谷？”

“不孕不育，子孙满堂？”

“......”

“别急眼，您接着说，我不打岔！”

“如今天下分医师一途，丹师一途，医以人为本，丹以利为本。两者都是救死扶伤，本无派别之分。

但由于丹药见效快，利润大，受世人所追捧，导致如今没人再愿行医，如果不是因为医师相对便宜，可能这个职业早就消失了。

为求救治更多买不起丹药的普通人，为师当初在药仙谷弃丹学医，奈何师门不允，一气之下，就离开了药仙谷。

所以，不教你炼丹，就是怕你失了医者初心，成为追名逐利之徒！”

心思被一语道破，除夕不知天高地厚的狡辩道：“说到底还是因为钱，若想人人有医可治，把丹药的价格打下来不就好了？”

张仲机愣了愣，但立马发现不对，反驳道：“先不说难度如何，如若丹药价格下降，可还有医师的生存空间？”

“您不是说丹药有抗药性吗？如果丹药普及，其抗药性的弊端就会暴露，从而不得不需要医师去调理，所以我认为医师反而会越来越多。”

“这......”

听完除夕的一番话，张仲机感觉豁然开朗，仿佛解开了心中多年的郁结。

“除夕，可否答应为师，他日你若炼丹有成，能否如今日所说把丹药价格打下来？”

见师父一反常态，严肃认真，除夕不敢触霉头。

“好，我答应您。”

“发誓！”

“啊！还要——我除夕发誓，他日若炼丹有成，定会谨遵师命，发展医道，让人人有医可寻，如有违此誓，让我吃不饱，穿不暖，一生都是个穷光蛋！”

在张仲机的注视下，除夕单手指天，发了个最歹毒的誓言。

见师父的情绪逐渐平复，除夕虚心问道：“师傅，炼丹一途要想大成，光是会行气肯定不行吧？”

“当然！炼丹师的境界越高，炼出的丹药品级就越高，成丹率也会相应提高。

其实说到底，就是因为灵气有多种使用方法，才会衍生多种职业，但不管何种职业，都是以修行为本，境界为基。

若想踏入修行一途，则必须贯通八脉，学会行气，而大多数人往往由于八脉天生不全，或是淤堵难通，以致终身无法入门，故相比芸芸众生，能修炼的往往只是少部分，而像你这么粗的经脉，更是万中无一......只可惜堵了，哎！”

难得掉进钱眼的除夕愿意了解修行之事，且听得聚精会神，张仲机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

“修行一途会以体内的灵气多少来划分境界，以道家为例，共七境，分别为行气，炼体，筑基，结丹，元灵，化神，天劫。”

除夕好奇的问道：“那是不是境界越高，打架就越厉害？”

“大致如此，但不能一概而论，境界高低只意味着灵气多寡。内修灵气，外修术，两者缺一不可！

你想想炼丹师制毒，可杀人于无形，阵法师布阵可以一敌百，相士的谋算布局还可借刀杀人，符师——”

“师傅您什么境界？可练几品丹药？”除夕迫不及待的追问。

“丹分九品，为师筑基修为，最高可炼四品丹药，不过成功率很低。离开药仙谷这么多年，为师无心修行，把精力都花费在了医术专研上，所以你别指望着我帮你炼丹赚钱。”

看出除夕的企图，张仲机直接出言挑明。

“厉害啊，一颗四品丹药三百两，换算成铜板就是三千贯，抵得上我们两年的收入啊！若是买了炼，炼了买，如此反复......嘿嘿嘿。”除夕说着说着就开始傻笑。

“别笑了！水开了，快点把五灵脂磨好了倒进去。”张仲机拿戥秤敲了一下除夕。

“师傅，如果这次还不成功，咋办？”

“那就别想着九进的院子了！”

“啊！这可是最后的机会......”

除夕慌了，省吃俭用这么些年，历经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把药材筹齐，如果还不能打通剩余五脉，院子、厨子、小娘子岂不是都没了？！

慌了！彻底的慌了！

“好啦，别紧张，这药方为师研究了五六年，药效堪比六品丹药，这都不能通脉的话，你也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言罢，对药方充满信心的张仲机端着药盘，不断朝药鼎中撒入各种粉末，直至清水变黑，随手添了几根柴，叮嘱道：“快，跳进去，水变清了再出来，记得添水添柴。”

“这...您确定？”除夕指了指鼎中滚烫冒泡的药水，头皮发麻。

“试试不就知道了？”张仲机玩味一笑。

将信将疑，伸手摸了摸翻滚的药水，除夕惊奇的发现似乎没有看着那么烫，顶多比洗澡水热乎点。

也不害臊，除夕当即脱了个精光，抱着盆干果，慢悠悠的走入鼎中。

扶壁靠鼎，毛巾铺面，时不时的抓上一把杏仁，好不惬意。

要是再找个小娘子服务一下，估计得上天！

皂角树枝烧得啪啪作响，除夕用棉花堵着鼻子，水浅加水，火弱添柴，自己煮自己。

......

六个时辰过去，已是第二天下午。

张仲机提着水桶推门而入，发现药水已清淡许多，推醒眯眼小憩的除夕，关切问道：“咋样？”

“煮的难受......师傅，你看，手都泡起褶子了！”

“忍忍，饿不饿，为师下面给你吃？”

“不饿，想拉屎...”

“憋着！不许出来！”

.......

又过去六个时辰，已是深夜。

在厨房中忙活一番，张仲机提着除夕的饭桶，再次推门而入，刚好看见除夕在添水。

而此时，除夕浑身浮肿，身形容貌已变，被煮成了一个大胖子！

难以置信的张仲机放下饭桶，疾步上前抓起除夕的手腕。

反复探查多次后，张仲机失落道：“出来吧！”

除夕瞬间蹦出药鼎，抓起大褂，冲向门外。

俄顷，茅房传来舒爽的叫声，一股恶臭弥漫。

张仲机看着鼎中不再浑浊的药水，叹息道：“哎！天意如此。”

半个时辰后，除夕捏着鼻子走出茅房。

见张仲机安静的坐在回廊边，整个人宛如一尊雕塑，望着星空双目无神，仿佛又老了好几岁。

月昏星稀，微风轻拂，虽是寂静幽暗，却有那萤火虫闪闪发亮。

除夕慢步上前，于张仲机身旁席地而坐，豁然笑道：“师傅，没关系的，您就别失落了！大不了我俩多研究研究灵药种植，从原材料下手，一样可以拉低丹药价格。”

失魂落魄的张仲机摸了摸除夕的脑袋，苦笑道：“刚躲厕所里面哭了吧！你这孩子总是这般，明明心里比我难受......”

“师傅，我们这院子，其实也挺不错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