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仍旧是烟雾缭绕，谈笑风生的客人聚在一块儿。

玻璃门上满是水滴，使得深夜的景色格外模糊。

他手揣在兜里，一眼看过去，她正好回头望着，贺寻澜一推开门，夜风吹了进来。

她上前几步，几不可闻的声音钻入他耳中：“白天你为什么拦住朋友不往下问，难道是在担心会暴露什么？”

贺寻澜避开她的视线，脚步没停。

……

“雨很大，”贺寻澜避口不回，将手从兜里拿出来，“知道什么时候会放晴吗？”

“那得看运气，我又不是天气预报。”

屠辛没得到满意的回答，心里不是很舒服，她带着他往街道深处走。

两人走在泥泞的小道上，踩着一个接一个的水坑，最终来到一家小店。

屠辛领着他走进一楼，店主捏着个遥控器在看电视，一见到来了客人，起身和屠辛交流了一番，然后对着身后帘子挥了挥手。

有个年轻女人走了出来，面朝两人双手合十，而后向贺寻澜做了个“请”的动作。

屠辛抬了抬下巴：“你等我一会儿，先上楼去。”

说罢，拉开一张椅子，斜靠在上面。

当贺寻澜跟着上去时，有个男人戴着口罩将颜料端到他面前。

贺寻澜简单挑了一下，掀开帘帐往里走，顺带把它拉回原样，里边就一张简朴的床，上面还铺着特有花纹的毯子。

每个位置隔的不是很远，估摸着也就那层布料的距离，毕竟他都听到隔壁的笑声了。

他站在那翻看床上会不会有别的东西，身后，有人撩开帘帐：“这位先生，请配合躺好。”

他闻言觉得熟悉，接着看到了那双眼，即便口罩将她大部分遮盖，可依旧藏不住她的美。

他张了张嘴，像是要询问一番。

屠辛皱了眉，食指在口罩外比划了一下。

示意他不要出声，她不喜欢在创作的时候，被别人半路打扰，更何况隔壁不知道是哪里的客人。

“你，还会这个？”贺寻澜尽量压低声音，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刻意。

她把装颜料和热毛巾的盘子放到一边，向他走了过来。

他就站在床旁，等着不吭声。

上衣被她一把扯起来，他抓住她的手，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这女人比他想的还要大胆，他磕磕巴巴地说：“这种事还是我自己来比较合适，怎么还需要劳烦你。”

趁着屠辛挑眉的时候，他快速脱下上衣的T恤，朝着床就是一趴。

屠辛捏了几罐颜料，颜料抖落在他的臂膀上。

冰凉，倒是给他滚烫的皮肤降降温。

起初，他还挺好奇的，毕竟越迷人的东西越危险，怕这个女人一个不小心就打击报复上了。

但慢慢随着时间推移，他也不去想东想西，放下心来去细品她的创作。屠辛低垂双眸，视线高度集中于臂膀和颜料管之间，从臂膀上端，缓缓延伸开，艳丽夺目的曼珠沙华。

缠绕交织在一起火红映人眼眶。

但又令人心生恐惧。

窗外，街上的夜灯透着昏黄。

琉璃光影撞上玻璃，在天花板上留下痕迹。

愈发的安静，让他觉得枯燥，抬起手臂想活动一下又给僵在那了。

在网上搜过，据说光是单画一侧，就要躺个不知道几个钟头，这都为了使颜料更好着色。

“调酒师、手绘师、保镖，除去这些哪个才是真正的你？”他这些天私下让人调查过，奇怪的是毫无音讯。比起一味揣摩，还不如亲自去问。

屠辛描绘得认真，闻言就说：“真的假的，它其实并不重要。你在意的是皮囊，或是灵魂，对我来说并没有差别，就算对于现在的我们也一样。”她手中的图案一点点放大开来，不再是断断续续的那种，而是成片成片大朵的曼珠沙华。

“你指的差别，是站在谁的立场上？”他少有的感到莫名不安，语气有些急切。

“你觉得，我们的立场是什么。”

“明明都知道的，又何必难为自己一定要讨个答案。”她话音清冷，一点也没听出任何波澜。

屠辛放下颜料管，手指顺着他的脊柱线，往下滑，后背的张力让她有了艺术的想法。

颜料的游动逐渐迷离。

贺寻澜虽说很能忍，但维持同一个姿势过久血液上一时半会儿供不上来。

“别动，”屠辛喃喃细语，“我不想要一件残次品，哪怕是一点，我们都可能需要从头来过。”

贺寻澜听闻干脆一动不动，实则早就僵得发麻了，可还是咬着腮帮子坚持。

汗珠顷刻间蒙了上来，形成了薄薄的一层，她半蹲在一侧，轻声询问他：“喂，现在怎么不嚣张了？”

他没回答。

“其实在爱与本能面前，”她顿了一下说，“人们总是会顺从本能，不是吗？我们的爱不过是建立在本能之上，一旦坍塌就只是一堆散沙。”屠辛的气息在耳后，话音却追着他。

相比起来倒是他不够理智了，他没有这么荒唐的概念，想法很简单只是在她需要的时候，他会陪在她身边。

屠辛见他出神，轻唤了一声，是在喊他的名字。在这一瞬间，他能感受到心脏剧烈跳动着。

这晚，持续了很久，他旺盛的精力与时间耗得也差不多了，迷迷糊糊中就进入梦乡。

清晨，他独自下了楼。

屠辛一人靠在一楼的破旧沙发上，两腿交叉搭在一块儿，懒散站了起来并活动双臂：“我们该走了，我的心上人。”

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先一步拉开门。

回到客栈，老板在台面上等候多时，笑着看他们：“辛，来得正好，能否赏脸让我给你调制一杯，就当是看看我的手艺有没有进步的空间。”

她同他道别，将什么塞进他的衣兜，接着跟老板走了。

她找了个地方坐下，老板先是端上了一杯热可可。

屠辛感到疲乏，捏住杯子就抿了抿，味道不错让劳累消下去很多。

老板看她：“昨晚过得如何？”

她仰着头手臂搭在一侧，说不上来。

“你提到过，半年前见过他，他会不会阻碍……”

“你知道我的性格，挡在我面前的，无论是什么，下场都只有一个。所以有些话，你说之前要考虑清楚……”

他身上的训练痕迹过于明显，经常锻炼造成的，这样的身材也太招人了？她想。

她喜欢挑战难度高一点的更何况对方似乎留个心眼都没有，至少在爱情这方面脑子呆呆的也挺可爱。

“那您一定小心，那女人带着几人一起想必也没那么简单。”

“她想怎么样那是她的事，至少他不敢。”屠辛说得很肯定。

老板想了想，走到一旁，见着灯完全亮开：“刚才韩语初走前，向我打听了关于观览车的安排。”

“昨天和我碰面的时候，她已经说过下一步，是去那片禁区的观览地。”屠辛拿起热可可又喝了几口，她得承认昨晚其实也是对自己的考验，贺寻澜的话语其实是在试探，她知道真心这种东西处理起来很麻烦，“我厌烦浪费大半时间就是为了看那些丑陋的畜生，还要听一群人尖叫去打磨时间。”

况且，她还要和项呈带着韩语初的货，跟着去游览。

这对人来说可真是变相折磨。

“游览的过程相对许久，估计交货的可能性在不远处的营地？”

“这个概率很大。”

她微微扭动脖子。

脑子里幻想着一堆不该有的尖叫呐喊声。

屠辛正对面是一幅壁画，那上面的色调相融让她不自觉想到，他身上的曼珠沙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