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下起了像雾似的雨，像雨似的雾，丝丝缕缕缠绵不断。

李氏身边的邓妈妈领着人牙子和十几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往金桐苑的主屋走去。只见邓妈妈领着人牙子来到主屋向李氏行礼，人牙子微笑道：“给夫人请安，邓妈妈通知我您府上选丫头我忙挑选十几个小丫头给你送来，你看看有喜欢的就留下，要是没有我在换一批给您送过来。”

李氏坐在主位上说道：“这是给我府上二姑娘选几个丫头，要规矩、品行好的，模样中等就行。邓妈妈都和你说了吧？至于怎么选，我让二姑娘自己来选吧，你去门房候着就是。”

人牙子开心的笑道：“谢谢夫人照顾我这生意，这些小丫头都是按照您的要求选的，我等着你的消息，我这就去门房候着，你和二姑娘慢慢选。”说着，人牙子往屋外走去。

李氏吩咐邓妈妈去叫刘莺媛，没多久刘莺媛带着春柳进来。

刘莺媛一进屋看见是十几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整整齐齐的分四排站在屋内。小丫头听见脚步声都低着头忙让开一条路，刘莺媛上前给李氏请安。莺媛道：“给母亲请安，听说你传我来，让我自己选丫头，我也不知道怎么选，心里惶恐，母亲您受累帮莺媛选就是了。”

李氏听到这话，微笑着安抚道：“我告诉邓妈妈去人牙子那里选品行、规矩好的、样貌不要太出挑的。这些丫头，人牙子才领进来，母亲让你自己选，是想让你选几个顺心、合你自己眼缘的，以后你使唤着也顺手。快看看，你自己有没有合眼的？”

刘莺媛当然看出了李氏的用意，知道李氏为自己用心了，光从样貌上和刚才进屋后她们的规矩上就看出来今天来这里，被选的小丫头都是好的。选丫头样貌上不要出挑的，自己现在的年纪选丫头一般都会跟着自己陪嫁的，以后在夫君面前身边的丫头样貌出众，一般野心就慢慢培养起来了，就算没有野心，也很容易被人利诱。一般大户人家不会给姑娘选样貌出挑的做贴身丫头对自己有威胁。李氏让自己选就是让自己放心，她没有在自己身边放眼线，让自己对她这个嫡母不安心。

刘莺媛装作害羞的低着头说道：“母亲，还是您给我选吧,我懂得不多，您的眼光一定是极好的，您选的都是莺媛喜欢的。”

李氏看得出来刘莺媛说的是心里话，也难为这个小姑娘离开了生母，来到这大院里，和以前的生活改变的太多了，终究是个孩子，她能做到这样规矩行事、言语妥当、也是很好了。

李氏温柔道：“既然你让母亲选，母亲就给你选几个，你用着要是不顺心就告诉我，我再给你挑。”

李氏看向小丫头视线来回好几遍选了五个小丫头，然后让邓妈妈把剩下没有选中的领出去到门房找人牙子结账。

“我先给你选五个丫头，指着前边看着稳重的两个小丫告诉刘莺媛，这两个先做二等丫头在屋外伺候着，先学学咱们府里的规矩。后边那三个做三等丫头，在院子里伺候。还是让春柳在屋内先伺候着，毕竟得丫头调教好了在让进屋伺候。

“春柳就受累了，给姑娘的丫头调教好了然后选出大丫头在回老夫人那里。”

春柳听到这里，忙给夫人行礼，道：“夫人严重了，我为老太太和夫人办事怎敢说累，而且二姑娘也是宽厚聪慧的主子，奴婢为二姑娘做事也非常开心。”

李氏微笑着点着头，看着春柳露出赞许的目光，开口道：“莺媛你领着小丫头回去看看怎么安排做事，等邓妈妈回来我让她把卖身契给你送过去。还有就是过几日国公府你舅母办赏花宴，到时，我带着你和心卿一起过去热闹热闹，明日我吩咐给你做的衣衫也做出来了，你自己试试看合不合身，不合身在改动。 ”

刘莺媛坐在厅里的靠背椅上，纤细的肩膀挺得笔直，待人接物都规规矩矩，添茶喝水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到像是从小就被这样严苛的规矩拘着的一样，气派行止都可圈可点。

李氏看在眼中，便想着她那位刘荣鹏口中所说的并不肯进府来的生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依李氏看来，大约不会只是一个寻常女子？刘荣鹏一向作风清正，并不是贪图女色之辈，那女子能让他折腰，想来除了好颜色之外，必定还有些别的好处。

她肯把闺女送进来，自然是心疼刘莺媛跟着她在外头，将来没有一个好的归宿。可如今刘荣鹏却是要将刘莺媛送去宫里的……李氏想到这里，心下略略觉得不是滋味。

他们国公府李家就出了一个妃位的，便是李氏的嫡姐，如今已是贵为四妃之一，可当年李氏还未出阁的时候，同母亲进宫探视的时候，也常见她姐姐叹息落泪。

如今皇帝已是将近知天命的年纪了，等刘莺媛长大了进宫，那可真是一朵鲜花……

李氏看着刘莺媛如今小小巧巧的样子，再想一想她昔日见过的老皇帝的样子，顿时觉得心口都跟着纠了纠。

刘莺媛看着李氏心里暖暖的道：“谢过母亲，那女儿就领着丫头先回听雨轩去了。”

这是刘莺媛进刘家以来第一次出门，比起前世却也早了足足有几个月的时间。

从刘家到国公府的路不算太远，坐马车不过小半个时辰，路上经过的朱雀大街，是京城最繁华的一条街道。

马车才到国公府门口，早有几个婆子迎在了门口。

李氏下了车，瞧见出来相迎的是她嫂子身边的徐妈妈，心里略觉疑惑。

“老太太那边有客人在，太太让姑太太先往她那边坐坐。”平日里李氏回国公府，必是先去老太太的寿安堂请安的，今日徐妈妈特特的来说这件事情，怕是寿安堂里有什么贵客了。

李氏还不曾开口，就听徐妈妈继续小声道：“二皇子带着太子殿下过来了，正在老太太那边。”

李氏闻言，心下了然，二皇子是老太太的亲外孙，端午节出宫给老太太请安也是常理，倒是太子殿下，今儿怎么也跟着过来了，按说他该去程家才是。

刘莺媛跟在李氏身后，无端听见太子两个字，心里莫名就咯噔了一下，等她慢慢回过神的时候，又觉得有些好笑，她这又是在怕些什么呢？她如今不过就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而太子殿下却已是弱冠之年，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大约也是这一年，太子殿下娶了她第一任太子妃。

至于后来太子妃难产早逝……那已是后话了。

徐妈妈一边说，一边扫了眼跟在李氏身后的姑娘，那一双三角眼闪着精光，停留在了刘莺媛的身上。

徐妈妈还未问，李氏倒是不刻意瞒着，只淡淡道：“这就是那个孩子。”

徐妈妈听了这话一愣，李氏是国公府嫡出的小姐，在家里时何等的金尊玉贵，便是嫁给了刘荣鹏，这些年也是京城命妇跟前的表率楷模，遇上这样的事情，她便是拘着身份不敢作，对待这外室女的态度，也不应是这样淡然无碍的样子

怎么看上去竟没有半点嫌弃？言语间居然似乎还有一些欢喜，这可真真是叫阅人无数的徐妈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刘莺媛跟着她们进了荣安堂，国公夫人蒋氏已经在里头候着了，徐妈妈上前同吕氏咬了两句耳朵，吕氏便笑着迎了出来，拉着李氏的手道：“老太太那儿有客呢，你先在我这里坐坐吧。”

吕氏也往刘莺媛身上扫了一眼，脸上表情淡然，刘莺媛前世虽然来这国公府次数不多，却也清楚吕氏是不喜欢自己的。她那个小儿子，品行不敢恭维整一个纨绔子弟，看见了漂亮的姑娘，就挪不动脚步的。

吕氏忙着看刘莺媛，李氏却也没有闲着，只将视线落在了一个穿蜜合色折枝花交领褙子的年轻姑娘身上，略略扫了一眼，便又低下了头来。

“芳儿带着你表姐表妹还有宋姑娘去园子里逛逛，我和你姑母还有些话要说。”

吕氏吩咐了兰芳把人领开，这才同李氏说起了体己的话来。女人们的话题，不过就是那么几个，李氏大体知道她这嫂子要问什么。

“那丫头长得可真是……”蒋氏才想夸一句，又觉得在李氏跟前夸一个外室女似乎不大好，便索性咽下了这句话，只又问李氏道：“你派人去查过她的生母没有？知不知道是个什么来头？”

李氏手里的斗彩莲花茶盏，散着袅袅的青烟，她低下头喝了一口，神情却是再恬静没有的，只淡淡道：“起先让人查过，只知道是从南边来了，在胡同小院住了十几年了，除此之外一概不知，连家主姓什么，都问不出来，后来也不打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