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择燊教了她几个舞步，转到了人群较少的喷池边，也躲开了李秋芸和李玥霖的视线，之后忽然提道：“方小姐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

顾小葵盯着水中二人的倒影，此时的她搭着他的手臂随着他架势起舞，即便穿着8cm的高跟鞋也只是到他的鼻子，银灰色晚礼服与他灰黑色的西装意外地十分般配，郎才女貌这个词居然也可以出现在他们两人身上？

若不是想起了以前的恩怨，她可能将要沉浸在他温柔里。

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巧了，徐总长得也像我的一位故人，只是他的出身没有徐总优越。”

徐择燊稍稍抬了抬眼眸，即便是这么一瞬间的表情也显示出了他的倨傲。

“方小姐在宾夕法尼亚大学的时候，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他的嗓音磁性动听，交谈间言语带笑举止亲昵，外人看来两人宛如情侣般亲密。

“一位老父亲领养了两个女儿露西和莉莉，那一年两个女儿同时考上宾夕法尼亚大学，但父亲能力有限，只能供给一个女儿的学费，为了保证不偏不倚，父亲让女儿抽签决定。结果露西抽中，开开心心地上学去了，莉莉只能停学两年先打工凑足学费再上学。可是这对姐妹花的结局却出人意料，几年后莉莉顺利毕业，而露西却锒铛入狱。”

顾小葵眼眸微动，这个故事她并没有听说过，也不知是否真的存在

“命运还挺捉弄人的！”

“是啊。可惜西方哲学没有命运的说法，造成这样的结局只因为露西的虚荣，钱财来得太轻巧，反而容易滋生更大的欲望，她冒充了富豪的女儿，混进上流圈子，攀比成性，也撒谎成性，耽误了学业，也因此堕落一身。Leges sine moribus vanae/Laws without morals are in vain（毫无特殊性的学习将一无所成），我记得这是你们学校的校训？无论在哪一个领域都应该有特殊的钻研，但有些人将骗术发挥到极致，是不是辱了百年名校的名声？”

顾小葵低了一下头忍不住想笑，摇摇头道：“徐总，你对宾夕法尼亚大学真的很了解，但露西的故事何尝不是虚伪的灵魂遇到了贪婪的种子。一个原本狡诈的野心家接触了利益，他的冒险精神绝对不局限于冒充富豪的身份这么简单，更甚者连出身学历全都可以伪造，洗白了人生活成梦想中的样子，这样的行为仅用道德和法律来探讨都不足够有意义了。”

她又盯了一眼水面，人形倒影如灵魂扭曲，“而……这样的行为还不局限于我的母校，在资本市场、全世界、我们的周围都可能出现，我们不必苛责于某个点，更应该想想为何有这样的人性存在。”

“因为人类处于神与禽兽之间，时而倾向一类，时而倾向另一类；有些人日益神圣，有些人变成野兽，大部分人保持中庸（——普罗提诺）。锒铛入狱的露西显然已经倾向于兽性，而资本市场的追逐名利，即便符合掠夺资源的兽性，若是不存在欺诈与违法，即便洗白身份也只是属于人性中庸的一种，你说是吗？”

啧啧啧……

顾小葵只想摇头，他撇得真干净！

舞厅里华尔兹的音乐忽然起了变调，来了一曲曲风独特的恰恰。

开始有人议论怎么回事，不熟悉旋律的人逐渐带着疑问退场，只剩下年轻人，年轻人也欢呼雀跃着，因为这是属于他们的舞曲。

“方小姐，你可知露西最后怎么被识破身份？”

他似笑非笑，俊美的眼眸流转着光波，似含情脉脉，实则充满了鄙夷和审判。

“因为富豪的女儿是个舞蹈高手，改编了传统的舞曲很受舞社成员的喜欢，露西便是在舞会里被识破的。后来这首曲子逐渐流传于常青藤盟校，也成了年轻人社交的方式，如果不会跳这首曲子，可能会被当成……冒领灰姑娘水晶鞋的骗子！”

他说着，舞曲加快，周围的人开始交换舞伴，他几步后退，牵起了另一个女孩的手。

顾小葵有点懵，跟不上他们的脚步，直到被旁边的男伴牵起了手。

新男伴一开始遇到她还挺高兴，跟她打招呼，然而几个回合下来见她举止笨拙，甚至还踩到脚，不得不露出失望的表情，等下一回合交换舞伴的时候赶紧跑了。徐择燊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边。

“方小姐似乎对这支舞曲一点也不熟悉，可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的学生怎么会不熟悉这支舞曲？”

顾小葵欲言又止。

“这样下去可要闹笑话了，12点的钟声即将响起，不知你可有南瓜马车接应？”

舞曲越疯狂越激烈，躁动的节奏如浪花席卷舞池中的人群，男男女女敲着节拍转着圈儿，她似浮萍随风飘摇，被推来挤去，找不到归所。

周围的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她，她囧得想退出舞池，可是每当她想全身而退的时候，总有舞伴牵着她的手拽回去。

直到最后一次，经历了几轮交换舞伴之后，她以为徐择燊会回到她的身边，她正等着他的营救，却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眼前经过接住了李玥霖的手。

她因搞错对象没来得及抓住下一个男伴的手，直接被身后的人撞飞出去，一脚踩空，跌到了旁边的喷泉里。

清水瞬间吞没她的全身，进入她的耳膜和眼睛，她想呼喊，却只吞了一口水，那种从胃到肺到全身都透凉的感觉一下子浇醒她的理智。

她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却发现全身都湿了，晚礼服像吸足了水的海绵沉重得她爬不起来，几缕碎发贴着脸颊，以至于她睁不开眼，只听到周围的人群嘲笑。

“哈哈哈，她不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的吗，为什么不会跳舞？这可是他们学校的舞曲耶！”

“太丢人了，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舞会上这么狼狈！”

她的新男伴站在池子边，一边小心翼翼地不踩着水一边伸出手来想捞她。

徐择燊却已经干脆利落地踩到池子里走到她面前，把她扶起来。

周围的人都觉得徐择燊极有绅士风度。

他脱下西服裹到她身上，一边捋开她的头发一边温柔地说：“真正的灰姑娘可以全身而退，只有虚伪的露西惨遭排挤，如果不收手，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她抬眼望着他，透过湿漉漉的眼睫他的面目如化了雾般模糊，唯有那一抹看似温柔的笑却那么地触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