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葵不得已再一次接受众人的目光，她以为她在董事长面前会非常拘谨，她会很敏感地关注董事长的评价和反应，可是最先吸引她感官的居然是来自凌锐晗的眼神。

桀骜不驯的男孩子忽然端正了头部，很认真也很冰冷地打量着她，眼神称不上友好，甚至还充满了仇视和质疑，定定地瞅着她，能把她里里外外剜得干干净净。

顾小葵不清楚素不相识的男孩子为何给她这样的眼神，再加上她做贼心虚，心里忽然有点慌了，比起董事长，她居然更在意这个男孩子的眼神。

凌广疆态度很友好，像一个慈祥的长辈，含笑打量了她片刻，点头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宾夕法尼亚大学毕业，看来我们公司又添一员猛将。锐晗快来见过你方叔叔的女儿，语蒽妹妹。”

“应该是姐姐，语蒽虽然和锐晗同年，但比锐晗还大两个月呢。”李秋芸友好地提醒。

“哈哈，我都忘了这小子是几月份的了，好像是十一月，那确实是姐姐。姐姐就更好了，语蒽看起来就比较懂事，平时可以带一带锐晗。”

他用手指划拉着想让凌锐晗上前打招呼，可凌锐晗保持双手插兜的姿势一动不动。

凌广疆转头看了他一眼，凌锐晗居然扯起嘴角冷笑“啧”地一声，转身走了。

身后的保镖早有准备似的，立刻转出来堵他。

凌广疆面色转冷：“你干什么？”

凌锐晗吊儿郎当地回头：“我去一趟洗手间，这儿闷我手上全是汗，我握人家的手说不定人家还嫌弃！”说着撞开保镖的肩膀，众目睽睽之下，大大喇喇地走了。

众人都很尴尬，最后还是方长亭打圆场：“算了，他们两个小时候也见过，应该还记得彼此，年轻人有年轻人的相处方式，我们尊重他们就好！”

顾小葵默默地收回手低下头，比起尴尬，她更多的是心虚和忐忑。

“奇怪，锐晗当年千方百计地想要考取宾夕法尼亚大学，若不是夫人拉着他去英国，可能都与方小姐成为校友了，锐晗最喜欢这所大学，假期都千里迢迢跑到美国探访几次，怎么与方小姐如此陌生？连握手都不肯？”

徐择燊突然打破了沉默，此时他正和李玥霖从二楼的台阶走下来，从服务员的端盘上拿了一杯红酒闲庭信步地走到人群中央，先和董事长：“抱歉，刚才新加坡的星河项目有事，我和李总监在会议室处理了一会儿才下来，不知董事长您已经到来。”

凌锐晗听闻声响，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皱起了眉头。

徐择燊不惧他质疑的目光，朝他举了举酒杯以示打招呼，而后向众人解释：“我还在前公司的时候接触过锐晗创业的网游项目，算是旧识了，大家也别见怪，这个圈子就这么小，甚至我和方小姐隔着两三个人也可能认识。我在前公司时，负责过中东的一个项目，请宾夕法尼亚大学会计学专业的海伦教授作为顾问，直到现在我和她依然保持联系，而方小姐正好是海伦老师的学生？”

顾小葵抬起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她表情克制毫无波澜，可内心早已敲响了警钟。

凌锐晗忽然扯起嘴角凛冽地笑了，他收敛了叛逆，也不急着走了，反而双手抱臂饶有兴趣地围观。

李秋芸紧张地把顾小葵挡在身后，微笑着解释：“徐总，我女儿她半年前出车祸，失忆了，很多都不记得了，甚至连讲英文都有点吃力。”

众人开始小声议论。

“原来如此，是我冒犯了。但去年我即将来到明珠海外集团就职之时，给海伦教授发邮件谈起此事，海伦教授说知道这家公司，是她的得意门生方语蒽小姐的家族企业，正因为凑巧谈起了此事，所以我才知晓，看得出来海伦教授与方小姐颇为亲近，方小姐您还记得海伦教授吗？”

李秋芸刚想辩解，顾小葵忽然牵住了她的手制止了她，极为淡定地回应：“有一点印象……虽然我很多事情都忘记了，但重要的人和事还是有印象的，包括海伦老师。”

李秋芸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她，想扯回她的手，但顾小葵不为所动。

她私下里做过功课了，比方氏夫妇给她的资料还要仔细，因为她清楚肯定有人质疑她的身份，她比较谨慎。

徐择燊眸光微动，挑了挑眉笑道：“方小姐真是有情有义之人，即便很多事情忘记了，依然记得自己的恩师。海伦教授还说，中东项目结束之后她把这个项目当成案例在课堂上讲解，有几个学生因此发表了论文，方小姐是不是有一篇中东量子对冲基金的论文写得很不错？还被刊登在国际期刊上？”

他故意混淆视听，方语蒽的确发表过论文登上著名期刊，但那篇论文写的不是量子对冲基金，而是IPO，如果她只是粗略地做过方语蒽的功课，肯定无法记住这么细节，但幸好她做得比他想象中的仔细。

顾小葵如果说不记得了他肯定会揪着她不放，如果反驳他，又与她失忆的人设不符。

她故作纠结片刻，而后小心翼翼地问李秋芸：“妈……我有研究过量子对冲基金吗？可是我对这个……没有印象了，我记得我……好像写过好几篇关于IPO的论文……”

李秋芸拍拍她的手，“不记得就别去想了，医生说你好不容易恢复，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李秋芸还误以为她在向她求助呢，徐择燊却点点头：“哦……看来是我记错了，那篇论文应该有关于IPO的，没想到方小姐还记得，我深感抱歉！”他心想着这个女人有点聪明，居然能完美地应对他的陷阱。

这时，宴会厅里响起了华尔兹的音乐，很多人自发地邀请同伴起舞。

“年轻人交际圈子都比我们广啊，这转了几圈都是相互认识的，今晚好好庆贺，不必太拘谨！”凌广疆笑呵呵地说着，让围观的人散开跳舞。

徐择燊突然伸手向顾小葵发出了邀请。

顾小葵看着那只手，又盯着他的脸。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方小姐太谦虚了，您并没有完全失忆，而且您在宾夕法尼亚大学拿过交谊舞比赛奖章，就算失忆了，也还有肌肉记忆……如果不嫌弃，我还可以教您。”

他风度翩翩，绅士有礼，以至于顾小葵都没法拒绝。李秋芸想解围，顾小葵却牵住了他的手，居然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