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易看着黎歌：“我看不上后院那些把戏，姑娘利用我一次也好，若是能让姑娘达成心愿，也算顾易的一桩功德。只是丞相的心思，毕竟前朝浮沉多年的老臣，什么心思没有见过。顾易只提醒姑娘，行事谨慎，握得住心思方能取胜。毕竟前朝的老狐狸，什么风浪未曾经历过，后院这些小事，不过是过眼云烟的障眼法。姑娘小心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黎歌顿了顿：“自古男子便是这般，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妻妾成群，后院这些个争风吃醋，为人鱼肉的事情，男人根本不会放在心里。只想着家族能够家和万事兴。所以后院的人过的如何，他们怎么会放在心里。出身尊贵的嫡妻，从小宠到大的嫡女嫡子，又怎么会将我们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放在心里。若我不耗费心思，若我不步步为营，在这偌大的黎府，兴许我们的容身之处都没有了。这世上，活着才最重要，不是吗？”

顾易不再多说，黎歌眼里的光芒，让他无从辩解，作为顾府里从小娇养大的小少爷，几乎父辈们将压力都放在了自己身上，留给他无限的自由，甚至让他去学医。他好像也知道自己府里的几个庶弟和庶妹，并不受父亲和祖父的重视，他好像一瞬间也想起了自己的阿娘也曾经在窗边垂泪过。

他说不出话来，只弓腰行礼：“是在下唐突了，说这么多，惹的姑娘不快。姑娘头上的伤，只每日服药便好，可能会留下一道浅浅的疤痕，不过不必心急，太医院的药总是上好的，丞相说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不能让姑娘脸上留疤，所以姑娘放心。”

顾易从晨辉阁里出来，丁香送他到门口，他不知为何着了魔般问道：“她的日子，在这府里是那么难过吗？”

丁香向后望了一眼才叹了口气：“小姐在府里的日子难熬，从小便是被夫人和嫡小姐折磨大的，富贵人家的折磨人的法子，自然不会是动辄打骂，夫人身边的孙婆婆会想尽一切不会在身上留伤疤的方法，小姐和少爷都是这么过大的。这府里难熬的日子，向来多的很。你明明是这府里的主子，却连下人都看不起你，这么多年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爹爹不疼，阿娘柔弱，在这府里靠得住的没有几个。哪怕是兄长良善，可总也驻扎边疆，不会时时都在边疆。”

顾易看着晨辉阁的牌匾，心想晨辉阁，应该是早晨太阳的光辉的寓意，住在这样寓意的院落里，却不受重视，倒也讽刺。他看着丁香：“替我跟你家小姐，再道一次歉。”

丁香点头，回到房内，才对黎歌说道：“小姐，方才顾太医说让我替他再给您道歉一次。”

黎歌淡淡的笑了笑：“他那样从小被娇养长大的贵族人家的小公子，从小想干什么便干什么，都有人为他撑着，他大抵是不明白我的苦楚，也不明白在这府里，哪怕是耀眼的家族，后院女人之间的事情，就如同吃人的魔窟，日复一日的消磨人的斗志，可我不想任命，也绝不会让旁人再害我性命一次。”

丁香端来药碗：“小姐，那温家的人，该如何去说？咱们渺哥儿毕竟要与他们的孩子一起读书了。”

黎歌端着药碗一饮而尽，有些微苦，又从旁边的碗里拿出几枚杏干塞进嘴里，然后才说道：“温家如今在朝堂也算是如日中天，黎家有事丞相府，他们巴不得阿娘的地位越高越好，自然愿意让他们的孩子常来丞相府走动，如今只要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便是拆不开的。至于孙柳柳，孙家如今不少难堪的事情，握在别人手里，名声渐渐已经坏了。不过是靠着三朝元老的身份，日日骄矜着过日子罢了。还真以为他们能蹦跶几天吗。只要温家和黎家的关系越好，爹爹便会更加看重温家，看重阿娘，我和渺儿的日子，总也能好过些，孙柳柳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再让手底下的人给我们明着使绊子。”

丁香：“小姐，咱们小娘是个性子温和的，兴许日后还是要受孙柳柳的欺辱。”

黎歌摇摇头：“不，阿娘身上的特质，便是那股子柔弱的劲头，这么多年，就算是爹爹有所怀疑，见孙柳柳那妒妇的模样，便更加欣赏阿娘的温柔可人。这是阿娘无可匹敌的武器，比什么心思都管用。爹爹并非心中没有阿娘，不过是并不把心思放在这整治后院上罢了。”

丁香：“小姐说的是。”

黎歌：“府里的总管送了好些东西，你去挑几样不错的拿过来，等我明日去趟温府，送给舅母们和弟弟妹妹们，就当我替渺儿先打个前战了。外祖父向来是疼爱阿娘的，不过阿娘总是报喜不报忧，外祖并不知阿娘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如今也可以告诉外祖父和舅舅们，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的了。我这头上的疤痕，也是时候该让旁人瞧瞧了。”

丁香：“小姐，若让旁人看到你脸上的这道疤痕，也许会影响您的姻缘啊……这京城的公子娶妻，想来人品外貌家世都要考量，您……”

黎歌盯着铜镜中的自己：“不过是让那绷带恰巧在外祖父和舅舅面前掉下来，又恰巧被舅母看到，在外祖家中引起轩然大波，外祖来黎府看望母亲和渺儿，这样的份量，爹爹是知道的。明日头上的绷带便绑的松一些。旁人看到我只说是不小心磕的，虽说孙柳柳当着众人面打我那件事情，在京城里沸沸扬扬，不过总也让温家人亲眼看到，这样的震撼才比道听途说要来的强。更何况，如今爹爹恰好提出了要让他们的孩子们来黎府和渺儿读书。他们知道这是一次和黎府关系发展的最好时机，而阿娘的地位慢慢稳固起来，得了下人的心，有了娘家的庇佑，在孙柳柳和黎昭出来之前，就已经将半数人心收买了。她们在这府里的势力便削减了一大半。我们的日子也可好过些。”

丁香：“可是姑娘，总管送来的可都是些上好的东西和料子，送给旁人，也颇为可惜，我们不如送些没那么名贵的。”

黎歌摇摇头：“我那几个舅母向来是大大咧咧惯了的，娘家也不算什么如日中天的，温府想来清廉节俭，外祖更是两袖清风，她们是没见过那么些个好东西的。我恰好投其所好，总也好过小恩小惠的。舅母们本性不坏，有了舅母们的推波助澜，几个舅舅和外祖的怒气和想法只会越想越深，外祖会亲自带着孩子们登门黎府，到时候爹爹就是想逃避也无可逃避。只会真正怀疑自己曾经到底纵容了孙柳柳和黎昭多少次。”

丁香点点头：“可若是孙家也登门呢？”

黎歌轻笑：“孙家毕竟也是我那位嫡母的娘家，自然会想救女儿出去，不过也好歹是明面上我名义上的亲人，自然得让他们知道我和渺儿这些年受过多少次伤了。若是他们还有脸面登门，那便登吧。”